随着秋意渐浓,清晨山上的风越来越冷冽。
云星起裹在薄被中,像是一只白色蚕蛹,缩在床内面朝里睡得正香。
身后木门应声而开,王忧顶着两只大大黑眼圈推门而入。
昨晚,他与游来重彻夜饮酒,本是可以留在楼内与其抵足而眠一觉到天亮。
可能是酒劲上头,脑子不清醒,他硬要回翠山上来睡,推脱说是山上空气好,宿醉后醒来能舒服些。
游来重差人送他至山脚下,随后王忧独自一人走的山中石阶。
山风清朗,他一步一步踩在台阶上,清醒得仿佛晚上并未喝酒。
及树庄大门紧闭,他无意叫门,熟门熟路拐了个弯,摸去客舍侧门,从一棵老树树杈上掏出一把韩钟语告知他的小小铜钥匙开了门。
天际明月沉入漆黑山峰背后,头顶灰蒙蒙一片,一踏入客舍内,靠山风撑起的清醒消失殆尽,脑子瞬间昏沉起来。
摇摇晃晃走入他的房间内,倒在床铺上。
不知是昨晚酒喝多了烧心,或是熬夜熬过头精神亢奋,他闭着眼,却无法顺利滑入梦乡。
迷迷糊糊中,听见院落内有声音。
像是金属破风声,窸窸窣窣的,不吵,他自然没力气去打开门看一眼。
直到一声巨响响起,惊得他压根没听清是什么,身体本能率先做出反应,动作迅速翻身坐起,睁开眼时人已直挺挺站在床铺下。
心脏如擂鼓一般在胸膛下剧烈跳动,他感觉有些喘不上来气,揉揉眼睛,门外此刻安静如斯,似乎方才一切是梦中传来的声音。
他知道,门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打开门一看,冷空气沁得人难受,院中,燕南度赤着上身,手握一把刀,如孤狼锋利的双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一边。
沿视线看去,客舍侧门外,一个看着年纪不小的流浪汉跌坐在门外,一脸惊恐未消。
王忧问:“发生什么了?”
他的出现,打破眼下僵持。
林壑清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惊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恍然大悟。
伸手抓起掉在地上的草帽,他没有戴上,开口嗓音沙哑:“你们是最近新入住翠山的客人?”
燕南度眉梢一挑,缓缓收敛起眼中锋芒,同时归刀入鞘,“是的,不知阁下是?”
他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手掌宽厚,带有练武之人独有的厚茧。林壑清看看他的手,看看他的脸,脸上没了第一眼时的锋利。
最终,林壑清没有丝毫芥蒂地拉住来人的手借力站起身,拍拍身上灰尘,衣服根本看不出脏没脏。
“林壑清,”他说,“及树庄主人的师父。”
当年,他从长安初至垂野镇,用一幅山水水墨画,从一位避世隐士手中,换来一张脚下院落的地契。
说是住在翠山,实则是在翠山一侧某座无名小峰半山腰,背后是连绵不绝、人迹罕至的森林,将整座垂野镇后方牢牢围住。
他们住的山脚下,临近城镇边缘,面朝一条淌过镇子前方的河流。
初入其中,半山腰唯有一间住宅,摇摇欲坠,勉强可以遮风,无法挡雨。
他出钱又出力,带领工匠与尚且年幼的徒弟们,一砖一瓦,一木一梁,辛辛苦苦修建好。
修缮接近尾声,一日傍晚,他背着半筐装着各类零碎工具的竹篓自山脚上山,莫名注意到石阶路旁不对劲。
扒开草丛一看,发现里面藏了一个婴儿。
那时,正值初春,白日太阳一出不冷,早晚仍是冷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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