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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看这些?”谢景行挑眉。
“我不喜欢。”沈妙回道。
明齐皇室每年的年宴,皇帝与妃子同乐,也在御花园中燃放无数焰火,那时候她刚从秦国回来,宫中突然多了一个楣夫人圣宠不衰,年宴当夜,楣夫人同傅修宜在御花园饮酒作乐,她坐在坤宁宫中,婉瑜和傅明陪着,自己一个人看烟花的燃放和消逝,那是她看过最冷的一场焰火,从此之后,她就不喜欢这些东西。
“转瞬即逝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她的语气中带了一点愤愤,目光却显得有些悲凉。
谢景行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起身从一头的柜子里取出点东西,他走到沈妙身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沈妙。
“等船靠岸不知道要等多久,今天既然是玉兔节,你也做个花灯吧。”谢景行道。
沈妙看着手中的花灯,大约是之前在船舫上玩乐的人留下来的,还未放进去蜡烛,平平整整的叠好。顺着窗户看去,万礼湖的湖面上层层叠叠包围的尽都是花灯,他们这支船舫穿梭在一片璀璨中,仿佛姣姣银河中的渡舟。
不等沈妙回答,谢景行自己就先做了一个,他将花灯做好后,随手放进了湖水中,动作也是漫不经心的。沈妙见状,问:“你为何不写纸条?”
花灯里要放纸条,纸条上写着做灯人的心愿,这样神明能听到人的祈祷,就会在来年保佑放灯人心想事成。
“我不信神。”谢景行懒洋洋道:“不写也罢。”
沈妙想了想,也实在无法想象出以谢景行这般狂傲桀骜的性子,一本正经的祈求神明保佑是什么场景。她将两盏花灯折好,却没有写纸条,也没有在里面放上蜡烛,而是在花灯最上头的花朵处用火折子点燃,伸手放进湖中。
两盏花灯自上而下燃烧着,在湖面上显得像是两团火,谢景行一怔,问:“这是祭拜的灯,你在干什么?”
点燃花灯,这就是一盏祭给亡者的灯,好端端的这般热闹,沈妙竟然在这里祭拜死人。
沈妙没理会谢景行的话,只是看着那花灯从渐渐燃烧到火苗将花灯整个吞没,许久后,湖面上再也没有两只花灯的影子。
重生一世,有些事情可以重来,有些事情却无法重来。比如婉瑜和傅明,前生今世,再见即是永别,这一生,再也没有那个温柔大方的公主,懂事稳重的太子了。
一方帕子递到沈妙面前,她抬起头,谢景行不耐烦道:“怎么又哭了。”
沈妙摸了摸脸颊,不知不觉中,她的脸颊竟然湿了。大概是乐景生哀情,连流泪了也不自觉。
见她接过帕子,谢景行开口道:“你有几分义气,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没头没脑的话让沈妙一时愣怔,看向谢景行,少年的侧脸在满湖如锦花灯下愈发挺拔深艳,他倚着窗口,看向沈妙,眸光中有复杂光芒微微一闪。却是漫不经心道:“我不喜欢欠人人情,今日你既然没有供出我,我也不会亏待你。看你惹上的麻烦也不少,也许日后有相求于我的地方,那时候,看在今日的份上,我也会出手相助。”
沈妙道:“那多谢小侯爷了。”
谢景行一笑,忽而转头看他,语气中多了些调侃:“不过帮归帮,你可不要爱上我。”
沈妙简直要被气笑了,她道:“小侯爷未免想的太多。”
“是吗?”谢景行从窗前走过来,居高临下的俯视坐在榻上的沈妙,忽然拔下沈妙头上的簪子,若有所思的拿在手中端详道:“那你为何要戴着‘我’送给你的簪子?”
他将“我”字故意咬的有些重。
沈妙语塞,刚想说那是丫鬟给自己戴上的,就听见谢景行继续道:“今日你将我摸也摸了,看也看了,不过以身相许那就算了。”他笑的不怀好意:“还没长大的小丫头,我还不至于饥不择食。”
这人说话忒毒!还喜欢颠倒黑白!沈妙前生今世遇到的要么都是伪君子要么都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这样一说话就能把别人气死的无赖,还是头一遭遇到。
“我不喜欢小侯爷,以后也不会喜欢,小侯爷大可放心。”沈妙讽刺道。
“那就好。”谢景行盯着她,唇边的笑容依旧玩味,不过漆黑的双眸中,却在一瞬间透出了某种警告和漠然。他说:“小丫头,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沈妙不语。谢景行不是好人,她又算得上是好人吗?也许上辈子是,可是这辈子的她,阴毒狠辣,和“好”字却是完完全全沾不上边儿的。
船舫静静的顺着水流往下飘去,窗户外头洋洋洒洒的下起了小雪,湖面上半是雪花晶莹半是璀璨灯火,天上焰火五彩斑斓,这个新年的玉兔节,过的似乎并不怎么样,但终究是特别的。
紫衣少年靠着窗户,漠然的瞧着窗外,也不知瞧了多久,待转过头时,却发现沈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伏在小几上睡着了。
她睡着的时候,面上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和端庄,因着今日一番折腾,脸颊还红扑扑的,围着谢景行那件略显宽大的狐皮大裘,真的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头发已经被暖炉烘的微干,一绺长发遮挡住了眼睛,大约是有些痒,睡梦中的沈妙便皱了皱眉。
谢景行走到她身边,顿了顿,伸手将她那遮住眼睛的一绺长发别到耳后,又从袖中摸出方才从沈妙头上拔下的玉海棠簪子,把玩一转,轻轻插到了沈妙头上。抱胸在沈妙面前看了一会儿,见她睡得香甜,挑眉道:“当着陌生男子睡得安稳,还真是不知害怕。”
又坐了一会儿,船舫摇摇晃晃的猛地一顿,终是靠岸了。
谢景行走到船头,从岸边显出几个黑衣人的身影,领头一人道:“回主子,已经全部处理干净了。主子现在回府?”
谢景行回头瞧了船舱一眼,道:“先去公主府,铁衣,牵辆马车过来。”他回头走到船舱之中,敲了敲小几,沈妙睡意朦胧的抬起头,谢景行道:“到岸了。”
“已经到了?”沈妙一下子清醒过来,瞧了一眼窗外就要往外走,然而腿上的伤到底还没好,刚站起来就腿一软差点摔倒,谢景行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想了想,伸手把沈妙外头的狐裘裹紧了些,直接连着狐裘打横将她抱起,往船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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