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如离弦之箭在风雨中疾驰,冲破重重宫阙停在含章殿前。
路上,云岫已从方玉口中得知,今日午后在发现康王高热昏迷后不久,谢君棠身上也很快起了症候。
云岫心急如焚,车还未停稳就迫不及待地跳下地,裹着一身雨水飞快往寝殿跑去。
寝殿外的廊下站着一溜儿的宫人和侍卫,悄寂不闻杂声,许是认出了这个如落汤鸡一样的人是云岫,他这么横冲直撞地闯入,竟也无人上前阻拦。
云岫冲进来时,风雨呼啸着卷入殿内,吹得幔帐乱舞,站在床前的几人都转头看他,当看清他淋淋漓漓、狼狈至极的模样时,脸上的表情都凝结住了,尤其是冯九功,他是清楚内情的,见云岫去而复返,眼珠子圆瞪,惊骇不已。
云岫抹了把脸上的水,因为疯跑,此时胸膛急剧起伏,喘得厉害,一时连话都说不利索。
冯九功上前打量他,焦色道:“我的小祖宗,您这是做什么?方玉那小兔崽子呢?卫大人呢?胡闹!
简直是胡闹!”
云岫仍在喘气,抬手又抹了把水,但他身上的水怎么也抹不干净,如同溪流一样不断往下淌,寝殿里虽暖和,但他淋了太久的雨,冻得浑身冰冷,但凡稍一近身,就被他周身冒出来的寒气激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冯九功忍住哆嗦,话没出口就被他拉住了胳膊,云岫双眼通红,水光潋滟,好似泛滥的江湖,他带着哭腔问:“陛下呢?陛下怎么样了?”
边说边要越过冯九功往里头走。
冯九功怎能让人就这样去,连忙拦着他说:“医官他们正在斟酌方子,现下万不可去打搅,您听奴婢一句话,先去侧殿把这身湿衣裳换了,若是冻出病来岂是好玩的?”
说着把廊下的宫人侍卫叫了来,命他们把人带走。
云岫素日天真,可现下却出乎寻常的机敏,一下就听出对方话里的哄骗之意,瞬息之间也不知他哪来的气力,竟把冯九功推搡开,挤开诸人,飞扑到床榻边。
一看之下,顿觉痛心拔脑,摧胸破肝。
只见谢君棠静静躺在衾褥间,双目紧闭,气若游丝,脸上身上起了层红肿,已然病势尪羸至极。
那股痛楚不断扩大,几乎就要撑破血肉之躯爆裂开来,云岫伏倒在床边,早已忘了对方染的是时疫,极有可能会传染给自己,只灰败着脸,泪水汹涌而下,止也止不住。
几个医官见他如此,眼神私下交汇了片刻,都已猜到了云岫的身份,但谁都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去计较这些,只当什么都没瞧见,还自发地站远了些,腾出了一片地儿。
云岫哭了会儿,又强忍住了泪意,一边拭泪一边想找个医官问问情况,哪知一回头就见楚大夫站在自己身后,正朝他拱手作揖。
云岫忙起身回礼,小声询问:“楚大夫,陛下如何了?”
楚大夫刚要说话,忽听床上传来一阵咳嗽声,云岫猛地回头,以为人醒了,哪知是空欢喜一场。
谢君棠昏迷中咳得撕心裂肺,云岫忙伸手给他顺气,哪知人咳到后来又连续不断地呕出血来,不消片刻就污了大片衣襟。
云岫被满目的红刺得颤栗不止,一颗心也被揉捏拍打,几乎要被绞干心血,只剩一堆渣滓。
楚大夫离得近,立马把了脉息,紧接着看了眼底和舌苔,随后把地方让了出来,让其他几位医官上来诊断。
他回头见云岫歪在地上,脚边一滩挂下来的雨水,整个人脸色苍白,眼珠子直愣愣的,一丝鲜活气也无,像盏被风雨打碎了的美人灯笼,不禁生了怜意,遂俯身把人拉扯起来,温声道:“此次疫症伴有咳血现象,实属正常,小郎君不必惊慌。
太医院和惠民药局之前在京畿赈恤患病的百姓时,已经有了对症的处方,只不过陛下沉疴日久,龙体孱弱,用药自然要更加谨慎些,所以要对现成的方子另行添改。
陛下这病虽险倒也顺,您稍安勿躁,切莫自乱阵脚。”
楚大夫的话无异于是一株救命稻草,给了云岫些许希望,他一口咬住手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偏生半点动静都没有,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让人也跟着揪心起来。
但楚大夫是个称职的大夫,只难过了片刻便立马振作起来,又见冯九功过来便自发走开与那几位医官继续商量起药方来。
云岫性子绵软,但倔强起来十匹马都拉不回,冯九功这次是深有感触,不论怎么劝,对方都不愿去侧殿休息,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床榻,脚下仿佛在地上生了根。
冯九功怕他穿着湿衣真整出病来,只好退而求其次让人取了薄毯来盖在他身上,又在地上生了两个熏笼,还让人去煮了姜汤来逼他喝了两大碗。
等医官确定了药方抓了药熬好了端上来时,云岫倏地站起身,将薄毯抖落于地,抢上前去要给谢君棠喂药。
谢君棠此时烧得比方才更加厉害,身上的红肿也愈发触目惊心,云岫强忍住酸楚吹凉了药一勺一勺地喂到他嘴里,喂进去半碗,又吐出来大半,云岫的心碎了一地,又不得不拾起来粘合在一块儿。
冯九功忙让人再端一碗来,云岫喂药喂得汗流浃背,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勉强把药给他灌进去,随后又亲手替他用烈酒擦拭身体降温,直忙到天光微熹那高温才缓解了稍许。
云岫仍不放心,衣不解带地在床边守了三日三夜,期间谢君棠的病势反反复复,热症时好时坏,加之又吐了好几回血,云岫也像是陪着去阴司溜达了一圈,熬得眼眶凹陷,憔悴不堪,仿佛也大病了一场。
谢君棠苏醒的时候,云岫正趴在自己手边小睡,头发乱蓬蓬的,盖住半张蜡黄的小脸,眼下两道乌青像是梅雨季里滋生的苔藓牢牢扒在上面。
他微动手指,刚好能碰到云岫的脸,脸上无甚光泽,摸上去也没了往日里的手感。
他说不上来这一刻的感觉是怎样的,明明应该被送出宫去的人却真实得近在咫尺,自己鬼门关走了一遭睁眼就看见了他,就像小时候在冷宫缠满枯藤的墙角看到一朵绽放的小花,颜色并不多么娇艳,却让人心生微澜。
这种感觉就像蝴蝶扇动翅膀,那么微妙不可言说。
手指从云岫的脸颊划至眼睫上,羽毛一般的触感,又软又轻盈,反复蹭了几下,那羽睫就像刷在了心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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