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埠贵几乎是踮着脚尖溜出轧钢厂大门的,那两张并排贴着的通告——一张红得晃眼的任命书,一张白得瘆人的处分决定——像两块烙铁,烫得他眼睛生疼,后背的凉气就没散过。
他不敢回头,总觉得厂区高耸的烟囱都在冷冷地盯着他。
……
轧钢厂西北角,废料回收站。
这里空气常年弥漫着铁锈、油污和说不清的腐烂气味。
几座小山似的废铁堆、破旧机器零件和化工废料桶杂乱地堆放着。
一群穿着再生布工作服、戴着破旧手套的临时工正埋头干活,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费力拖拽重物的喘息声混在一起。
许大茂就在这群人里。他身上那件油腻发亮的再生布工装,比别人更脏,手肘和膝盖处打着厚厚的补丁。
头发乱糟糟地粘着灰,脸上蹭着几道黑灰,嘴唇干裂。
他正费力地用一根撬棍,想把一个半埋在土里、锈死的轴承座撬出来,腮帮子因为用力咬得死紧,脖子上青筋都凸了起来。
汗水混着灰尘,在他脸上冲出几道泥沟。
一年多的体力活,把他身上那点油滑的“精气神”彻底磨没了,只剩下被现实捶打后的阴鸷和一股压不住的戾气。
“妈的!这破玩意儿!”许大茂低骂一声,狠狠一脚踹在轴承座上,震得自己脚底板生疼。
他喘着粗气直起腰,胡乱用脏得看不出本色的袖口擦了把糊住眼睛的汗,视线不经意扫过远处通往厂区主路的道口。
这一扫,他动作顿住了。只见阎埠贵缩着脖子,正沿着废料区边缘的矮墙根,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张望。
看到许大茂发现了他,阎埠贵赶紧缩回头,但很快又探出来,朝着许大茂的方向,幅度极小地招了招手,眼神闪烁。
许大茂皱紧眉头,满是怀疑。
阎埠贵这老抠门,跑这臭气熏天的废料区来干嘛?
左右看看,带班的组长正背对着他,在另一堆废铁前指手画脚。
许大茂啐了口带灰的唾沫,扔掉撬棍,拖着步子,慢吞吞地往阎埠贵藏身的矮墙那边蹭过去。
“老阎?你跑这来干嘛?也不嫌味儿大!”许大茂隔着几步远站定,没好气地问,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挥之不去的怨气。
阎埠贵又紧张地左右瞄了两眼,这才凑近些,声音压得比许大茂还低,气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和一丝幸灾乐祸:“大茂!出大事了!李怀德栽了!栽何雨柱手里了!”
“什么?”许大茂猛地抬头,混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出难以置信的光,:“李副厂长?栽了?栽傻柱手里?”他声音拔高了一点,带着破音。
“嘘!小点声!”阎埠贵吓得一哆嗦,差点跳起来,连忙又缩紧脖子,“千真万确!厂门口布告栏贴着!李怀德被撸了!一撸到底!现在管工会,管发发电影票、组织拔河比赛去了!”他飞快地说着,小眼睛里闪着精光,“红头文件!何雨柱,升了!采购科副科长!板上钉钉!”
“副科长?傻柱?”许大茂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冰冷的矮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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