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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炙烤着延平门的青石板,蝉鸣声此起彼伏。一名身着赤色劲装的女镇灵使手背负斩妖刀,正仔细检查着车队第二辆马车。凤鸣隔着车帘缝隙,看见她掀开帘子,往车内扫视一圈,见没有异常。女镇灵使抱拳向裴婉君致歉:“多有叨扰,得罪了。”说罢便转身示意放行。
恰在女镇灵使抬手示意放行之际,城门外忽然走进三人,为首者正是左少卿,身后跟着李三郎与狄隐娘。
凤鸣透过帘子缝隙望去,见左少卿抬眼望向马上的李义山,脸上笑意骤起,团团一揖:“义山兄!许久未见,今日竟在此处相逢。”他目光扫过车队,落在堆得冒尖的行李马车上,眉峰微挑,“看这车马辎重,兄台莫不是要举家迁居?”
李义山翻身下马,拱手还礼,“承蒙朝廷不弃,派我前往益州任职。”他瞥向两侧的镇灵使和镇灵卫队伍,明知故问,“御常寺此番全城戒严,可是有大妖作祟?”
左少卿嘴角抽搐,面上却仍挂着笑:“不瞒兄台,确有个狡猾的妖物细作混入人间。”他顿了顿,目光飘向远处城墙,“只是这妖物既敢混迹市井,怕是早有防备。。。。。。”话音未落,便被李义山含笑打断:“听闻妖物皆有飞天遁地之能,若真想逃,怕是这城门关卡。。。。。。”他拖长尾音,意味深长地看向左少卿。
左少卿笑容僵住,心底暗骂李寺卿愚蠢,面上却只得做出痛心疾首之态:“职责所在,聊表寸心罢了。”他抬手虚引,“义山兄既已验过文书,不妨早行。日头正毒,莫误了行程。”说罢侧身让开,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李义山足尖轻点地面翻身上马,掌心向前轻挥。随着一声“驾”的低喝,胯下骏马缓步向前。经过左少卿身侧时,对方拱手朗声道:“益州路遥,望义山兄珍重!”他在马上欠身回礼,指尖攥着缰绳轻轻颔首,忽而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黑马长嘶一声,蹄声骤然急促,带动整队车马向城门方向碾去。
车轮碾过地面,扬起细薄烟尘。行出里许后,凤鸣掀开舆窗竹帘。凤锦和裴婉君也凑到近前,三双眼睛望向逐渐缩小的延平门。裴婉君指尖捏紧窗沿,眼底浮动着对青鸟的牵挂;凤锦咬着下唇,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水雾;凤鸣别过脸去,却在发丝遮掩下悄悄抹了抹眼角。
裴婉君仰头吸入一口裹挟着尘土气息的风,胸腔里翻涌的情绪渐渐凝作眼底的星芒。她扶着车壁坐回锦垫,指尖仍紧紧攥着窗沿垂下的流苏——那帘子因马车颠簸不住扬起,露出一线流动的天光。她望着云絮翻涌的方向,仿佛能看见青鸟负剑而立的身影,喉间不由得轻念:“愿你安好。。。。。。”
一旁的凤鸣凝望着车窗外逐渐缩小的长安城轮廓。她望着延平门箭楼上飘扬的旌旗,喉间忽然涌上酸涩,胸腔里翻涌的往事如潮水般漫过心尖,禁不住长叹一声。
凤锦将脸颊埋在膝头,裙裾已被指尖揪得皱巴巴。她数着马车颠簸的节奏,直到听见凤鸣的叹息,才转头望去,凤鸣眼底映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场景,明明灭灭间藏着化不开的愁绪。她默不作声地伸出手,将自己温热的掌心覆在凤鸣手背上,拇指轻轻摩挲着——这是她们无需言说的默契。
马蹄声碎如珠玉,车轮碾过地面的“隆隆”声中,车队逐渐化作地平线上的黑点。
彼时,无尽的黑暗如墨汁翻涌于寰宇之间,时间的刻度被腐蚀成齑粉,空间的轮廓扭曲成混沌的旋涡。四下寂静似凝固的沥青,连呼吸的声线都被碾压得支离破碎,唯有永恒的死寂在虚空中疯长,织就密不透风的帷幕,将所有鲜活的声响绞杀殆尽。
青鸟孤悬于无垠的墨色深渊,像一粒坠入永夜的星子,在混沌的虚无中浮沉。他伸出手探向四周,试图攫住黑暗中的微光,可每一次探手都陷入更深的虚空。恐惧如潮水漫上心头,他疯狂挥动双臂,却连一丝波纹都未能惊起——这深渊吞噬了所有声响与希望,只余永恒的寂静在耳畔嘶鸣。
他看着眼前的黑暗虚空,每一次转动眼球都像在搅动深海里的淤泥,奢望能撞碎某片凝固的黑暗,让光的碎屑漏进来——可除了自己脉搏的轰鸣,什么都没有。那声音闷在胸腔里,像被水浸泡的战鼓,每一声都震得胸骨发疼,反倒让四周的死寂愈发粘稠。
他试图在这片浓稠的黑暗中捕捉一丝方向。然而每一次的探寻,都如同将石子投入无底深渊——目光所及之处,唯有吞噬一切的黑暗在无声蔓延,连最微弱的光点都吝于显现。混沌的思绪在脑海中翻涌,不安如同附骨之疽般啃噬着他的理智。这个陌生而压抑的空间从何而来?那条可能存在的生路又隐藏在哪里?这些问题像蛛网般缠绕着他的意识,越挣扎便束缚得越紧。
"我……为何在此?"
这疑问在他脑海里反复撞击,像一只困兽撕扯着牢笼。他试图追溯记忆的碎片,可黑暗吞噬了一切线索。他想呐喊,想撕裂这死寂的虚空,可喉咙里仿佛灌满了铅,连一声呜咽都挤不出来——只有无声的震颤在喉间滚动,最终消弭于无边的墨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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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拼命在记忆深处翻找,却只触到一片荒芜的空白。越是用力回想,太阳穴便越是传来尖锐的刺痛,仿佛有千万根银针在颅内翻搅。那些本该存在的记忆碎片,此刻竟像被某种力量彻底抹去,只留下令人窒息的虚无。
他在这片黑暗中漫无目的地漂浮,如同被遗弃在无尽黑暗深处的尘埃,既无方向,亦无归途。他奋力扭动身躯,试图在混沌中辨明方位,可每一次徒劳的挣扎,都只换来更深重的绝望。黑暗如粘稠的墨汁将他层层包裹,化作一座无形的囚笼;而四周死寂的压迫感,则像一只无形巨手,正一寸寸碾碎他残存的希望。
在这片吞噬一切的混沌中,他如同被困在琥珀中的飞虫,徒劳地挣扎着。忽然,一缕飘渺的声线穿透永恒的寂静,那声音如同隔着重纱的耳语,带着某种跨越时空的执念,在混沌帷幕后若隐若现。他混沌的意识为之一震。
他屏住呼吸,竭力捕捉着黑暗中每一丝细微的震颤。那声音时隐时现,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微弱得几乎要被永恒的黑暗吞噬。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遥远的彼岸传来,带着某种令他灵魂颤栗的熟悉感。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一股难以名状的渴望在血液中奔涌。那声音仿佛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他记忆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苏醒。就在他即将触及什么时,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斩断的琴弦,余韵还悬在黑暗里,源头却已消逝无踪。
青鸟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疯狂地扭动身躯,像溺水者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寂静重新笼罩下来,比先前更加令人窒息。但某种直觉告诉他,那声音绝不会就此消失——它一定还在某个地方回荡,等待着他去追寻。
他绷紧全身肌肉,像困兽般在黑暗中奋力挣扎。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每一寸肌肉纤维都在抗议着这近乎自虐的扭曲。他试图翻转身体,让视野能触及更远的黑暗,哪怕只能多看到一寸空间。
最终,他像断线的木偶般瘫软下来。黑暗依旧,但那缕声音的余韵却在意识深处灼烧出鲜明的印记。就像夜空中转瞬即逝的流星,越是抓不住,就越在记忆里熠熠生辉。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意义。当那个声音再度浮现时,他条件反射般绷直身体,连呼吸都为之停滞。耳廓微微颤动,极尽全力捕捉着黑暗中每一丝波动。可那声音始终蒙着厚厚的迷雾,如同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在说话。但奇妙的是,每当这飘渺的声音响起,他血管里好似凝固的血液就会重新开始流动,就像在永夜里突然看见萤火虫的旅人,明知那点微光不足以指路,却还是忍不住追随着它。
现在,等待声音再现成了他在这片黑暗里唯一的仪式。每次声响过后,他都会在虚无中划下新的刻痕,用想象补全那听不清的词句。这些残缺的音节像黑暗中的路标,虽然模糊,却让他确信自己并非身处绝对的孤绝之中。
在这片凝固的黑暗中,时间仿佛被拉成了细长的丝线。青鸟蜷缩在虚无里,意识在清醒与恍惚间浮沉。每一次黑暗即将吞噬理智时,他都用尽全力攥住那缕飘渺的期待——就像抓住深渊里垂下的蛛丝。
漫长的等待模糊了时间的边界。就在意识即将涣散的临界点,那个声音再度穿透黑暗。但这次,声波如同被拭去尘埃的水晶,突然变得清晰可辨。一个温润的女声轻轻唤着他的名字,每个音节都像月光下的涟漪,在黑暗里一圈圈漾开。
这声音带着莫名的熟悉感,仿佛来自某个被遗忘的梦境。他的瞳孔微微颤动,心脏突然漏跳一拍。那声调里藏着某种他灵魂深处记得的韵律,就像婴儿记得母亲摇篮曲的节奏。虽然记忆依旧模糊,但一种本能的安心感正顺着脊椎缓缓蔓延,像是冻僵的旅人终于触到了第一缕篝火的热度。
他阖上双眸,任由那声线如春日溪水般漫过耳畔。细碎的音节里好似裹着草木清香,在浓稠的黑暗中凿开一线天光。暖意自心口漫开,像久冻的土地迎来第一缕春晖,将蜷缩在记忆深处的寒凉一寸寸融化。原来声音真的可以有形状——是她指尖拂过他睫毛的轻柔,是担架碾碎落叶的沙沙声,是此刻近在咫尺的、带着哽咽的呼吸。这缕温柔的光啊,正顺着听觉的脉络,织就穿透永夜的锦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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