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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整整七天没有上朝,他命赵公公锁上凤鸾宫的宫门,然后一人亲手以商柔赠予他的木梳为商柔最后地束好发髻,再更衣入殓。
接着他一人直挺挺地跪在商柔的暖玉棺前,一直没有站起来。
牧晚馥已经下旨,丧礼之后就把商柔送至帝陵的墓室里,待牧晚馥死后便会把二人合葬。
生时已无法再度同衾,唯有等待死后同穴。
婉儿在宫门前哭着要见商柔最后一面,牧晚馥置若未闻,也不让她进来,赵公公唯有硬着头皮命侍卫把婉儿带回素明宫里。
缟素愈发衬托出牧晚馥清瘦的身形和柔顺的雪白长发,绝美的侧脸冷淡而沈默,低垂的眼帘藏起了一切的情感。
良久良久,外面下起毛毛细雨,细密的雨声不绝于耳。
牧晚馥从衣襟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他打开木盒,只见里面是一缕漆黑的发丝,是他在商柔入殓之前亲手剪下来的。他的指尖往发上一划,绞断自己胸前一束白发。
跪在商柔的暖玉棺前,牧晚馥低下头来,缓缓地把两缕发丝绑成同心结。他的动作是如此缓慢,每一下的穿过发丝都做得极为仔细。
把同心结绑好之后,牧晚馥从袖中取出那把早就断裂却又被细细地黏好的木梳。
木梳上的茉莉花纹已经被磨损得几乎完全消失,而那道弯曲的裂缝也是如此刺眼。无论如何黏合,这裂缝也是註定永远无法消失。
垂在木梳下的旧同心结同样被岁月折磨得残旧不堪,绕着两束头发的红穗已经褪色,本来绞在一起的红线也早就松开了。
牧晚馥却把新的同心结小心翼翼地穿到挂孔里,再打了一个死结。
一新一旧的同心结就这样垂在一起,此生再也不会分离。
一生一世一双人。
突然,牧晚馥抬起眼帘。
他扶着暖玉棺的边缘,艰难地站起来,回头,却看见一片雨雾飘渺中,商柔正默默地站在大殿外,一身白狐大氅,黑发如墨,眉眼一如最初,带着单纯却固执的微笑,仿佛那些悲伤和离别都不曾发生过。
商柔安静地来到臺阶下,抬头看着牧晚馥,额头沾上雨水的湿润。
牧晚馥的的身影本该是如此冷峻,现在却化作雨丝般的温柔纤弱,他凝视着商柔,素来冰冷的眼泛起浅浅的涟漪。
商柔往前走了几步,大雨纷飞,雨丝打湿了他的头发,却不曾阻止他的步伐。
他曾经那么多次站在某个地方,凝眸远盼,等待着君王的回首,极苦涩,却又是极甜蜜的。
烟雨蒙蒙,只见牧晚馥玉容清瘦,长颦减翠,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似乎颜色更浅了。他那霜雪似的白发整齐地挽起来,露出象牙色的脸庞,如同一尊即将随着春雨而溶化的白玉雕像。
牧晚馥拿起洁白的油纸伞,一步步地走下臺阶,皓腕上的金链流转千光。
「晚……馥……」商柔脱口唤出牧晚馥的名字。
那年夏天,那纤细的手指在商柔的掌心写下了君临天下的名字,却独独没有把姓氏写出来。
不是君临天下的牧晚馥,只是商柔的晚馥,只属于商柔的茉莉花香。
牧晚馥来到臺阶下,几朵白菊被雨水打落,仿若雪花在风中飞扬。
素白的衣袂飘扬,牧晚馥握着油纸伞的手在轻轻地颤抖着,连指节也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牧晚馥抿紧苍白的唇角,终究是放下油纸伞,匆匆地走到商柔面前,全然没有平日作为帝王的高傲。
二人默默对站着,任由大雨淋湿他们,任由时光流逝。
咫尺之遥,却是恍如隔世。
此时无声胜有声。
飞雨的清冽中带着浅淡的茉莉花香,萦回在四周久久不散。
商柔温柔地站在牧晚馥面前。他虽然微笑着,却是泪流满面。
天地安静平和。再大的风雨,也不用再害怕孤单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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