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他只好勉力一圈一引,先将聂月儿强行扯到这边,把云盼情的剑招阻上一阻,跟着左掌前推,一股阴寒内劲疾吐而出,竟是有了三分火候的幽冥掌。
借着掌风殿后,他长剑一收,向后疾跃而出,叫道:“姓聂的!你也真够没种,躲在家中女眷身后,算什么男人!”聂月儿柳眉倒竖,怒道:“别逃!”也顾不得调匀损耗内息,便要追击。
这时白继羽轻叹一声,微微摇头,身形一晃,便拦在了董剑鸣身前,缓缓道:“二位姑娘,还是莫要把在下当作死人一般才好。”聂月儿瞪他一眼,倒也知道厉害,没有贸然上前,而是深深呼吸几次,才道:“正好,你上次欠我那一刀,我一并找!”白继羽微笑道:“抱歉得很,在下的刀易发难收,一不小心,伤了聂姑娘性命,暂时于我大大不妙。今日已到了这种地步,想来聂兄应该也有收手之心,不如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如何?”董剑鸣心有不甘,高声道:“白兄!你让我与那姓聂的斗上一场!”白继羽沉声道:“董兄,我知道你听闻阿璃死讯,心里头不快活,难免有些冲动。你觉着,此刻你就已是聂阳的对手了么?”董剑鸣怒道:“我……我拼了性命,总不至于叫他全身而退!”这时,他身后那一众骑马汉子身后,突兀传出一个低沉沙哑的女子声音,“蠢材,你当他会只来这三人,把大好性命送到暗地里的对手手上么?如意楼只怕就在左近,等着看到底藏了多少敌人呐。”这声音初遇田芊芊时,聂阳便从她口中听到过惟妙惟肖的模仿,不难猜出,这十几个壮年死士中,必然有龙十九易容而成的一个藏在其中。她身无武功,暗器逆鳞又被聂阳了解通透,想来隐藏形迹,也是为了自身安全。
这话像是有股神秘的魔力一样,才一出口,就叫董剑鸣平静了八分。他面上虽仍一片怒红,却还是收剑鞘,愤愤道:“今日便饶你一次!你若再来我洗翎园衅,龙姨求情,我也必与你一较高下!”将聂月儿现身宣扬开来才是这次目的中最为要紧的那个,聂阳自然不愿多生枝节,何况与白继羽交手,也不很情愿,便道:“你洗翎园不在背后偷偷摸摸搞些手段出来,我可没空来此。你怎么说也曾是武当门人,希望你心中曾记得的那些江湖道义,还未被洗得一干二净。”董剑鸣怒瞪着他,喘息登时急促了几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捂住了额角,向后退了几步,一副头痛欲裂的样子。
聂阳暗暗在心中一叹,恐怕董凡和龙十九的迷魂手段,至少已有一样施展在这年轻人身上。
“月儿,盼情,咱们走。”盯着白继羽手中黑黝黝的刀,聂阳低声说道,向着白继羽一抱拳,缓缓退后。
月儿衡量再三,知道多半不是白继羽的对手,愤愤瞪他一眼,跟在云盼情身边离去。
董剑鸣胸口起伏愈发剧烈,充满血丝的双目愤恨盯着聂阳远去背影,只觉气息鼓荡双耳轰鸣,身子一晃,竟哇的吐出一口淤血。
白继羽面色微变,迅捷无比的抢到董剑鸣身侧,并指如剑,疾风般扫过他周身各大穴道,接着单掌贴在他后心,凝神将一股真力缓缓渡入。
约莫半柱香功夫,董剑鸣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向着白继羽点了点头。
正要上马离开,却听到旁侧传来一声怒喝:“你!你就是洗翎园的大老?”董剑鸣扭头望去,原来是此前一直默不作声,至今也未离去的那三个虬髯大汉。
领头的那个面色紫红,正扬起手中鬼头刀,指向董剑鸣喝道,“看什么看!问的就是你!”董剑鸣松开已握在手中的马缰,转身走向那三人,冷笑道:“我方才说的不够清楚么?洗翎园的大老,正是在下。”紫面汉子显然是方才见过了董剑鸣的剑法,声音虽大,握着刀的手却不住打颤,“那便好极!快、快些将俺们的义妹还来!”董剑鸣冷哼一声,道:“我这里可没什么来路不明的姐姐妹妹,尊驾怕是找错了地方吧?”“呸!我们兄三个凑了银子往你们园子里去过,那明明就是俺们义妹!你、你们不知道使了什么邪法,她竟把俺们三个哥哥忘得一干二净!非说自己天生就是做婊子的!”这大汉急怒交加,眼眶竟也红了。
董剑鸣心头正自愤懑,不耐烦道:“她既然这么说,你们为何不肯信?这世上有些女人,就是喜欢做婊子。怪只怪你们收错了义妹吧!”“不许你这么说英妹!吃俺一刀!”另一个面色炭黑的光头汉子大怒叫道,挥刀冲了上来。
另外两人对望一眼,也跟着抢上,紫面汉子叫道,“兄们小心!这后生剑法了得,不要在此送了性命!”“哼,想不送命,由不得你们!”董剑鸣眉眼之间煞气骤起,一拍剑鞘,内劲到处,三尺青锋激射而出,正撞在当先一人胸口,将那人撞的踉跄后退两步。
他身形随之一晃,已将弹长剑抄入手中,一勾一撇,一道剑圈便将紫面汉子的鬼头刀拢在其中。
那汉子知道太极剑法一旦缠上后患无穷,慌忙向后收臂,无奈武功相差太远,腕上一凉,竟只收了一条手臂,毛茸茸的大掌,连着那厚重单刀一道,当啷落在地上。
腹中一阵燥意涌动,董剑鸣随手挡开另外两个汉子的刀招,眉心紧锁,身形一侧,擦着鬼头刀锋闪至一人身畔,幽冥掌力一吐,正震在那人心口。
那人口中喷出一口血雾,双膝一软,扑通倒在地上。而他倒下之时,董剑鸣的剑锋,已穿过了另一人的咽喉。
直至此刻,紫面汉子才感觉到腕上的剧痛,眼见两位兄已绝无生机,他眼前一黑,困兽般狂吼着冲了上去,挥起左拳猛地打向董剑鸣面门。
董剑鸣也不抽剑,抬脚将身前尸体连兵器一道踢开,双手一张,抱圆守虚,手臂如无骨之蛇,无处着力般缠上那大汉手腕。只听喀喀喀一阵细密连响,那大汉整条臂骨,已被董剑鸣绞成数段。
双臂俱废,紫面汉子仍不肯后退,虎目圆睁,一记头槌狠狠砸了过去。
这种蛮力强攻,本就是武当功夫最为擅长应付的路数,董剑鸣双足纹丝不动,手腕一翻,五指张开迎住那大汉额头,一带一拨,便将来势移偏,跟着顺势在那人后脑一按一推,就见那汉子迅捷无比的一头撞在青石地面之上,砰的一声碎石脑浆齐飞,连腿也未蹬一下,便一动也不动了。
董剑鸣嫌恶的扫了一眼身边三具尸体,拔自己长剑,在尸身衣服上擦净鞘,这才走马边。
白继羽望他一眼,道:“董兄,这种蠢笨粗人,略施薄惩便是,何必弄得这般难看。官府追究起来,又是一番麻烦。”董剑鸣微微喘息片刻,才翻身上马,冷冷道:“既然是蠢笨粗人,杀也就杀了,怪就怪他们来的不是时候。过后叫管事带上银子,给他们安个罪名就是,连那边几个死人,一并处理干净。”这时一个清瘦少年掣着马缰骑行至董剑鸣身畔,口中说出的,却是龙十九低沉微哑的悦耳嗓音,语声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魅惑之意,白继羽才听了几个字,便扭头看向一边,闭上了双眼。
“怎么,你是不是心里又不快活了?是肚子难受,还是头?要不要我再帮你看看?”董剑鸣面上微微一红,紧接着摇了摇头,面上的煞气倒是消减了几分,“不……不必劳烦龙姨,还是行功时的老样子,加上心里头燥的很,才失了分寸。”龙十九柔声道:“若是有什么不对劲,千万莫要隐瞒,龙姨待你如何,你是知道的,你这般难受,龙姨心中也不好过。”董剑鸣面色和缓下来,微笑道:“我知道的,全赖龙姨相助,我才能摆脱董凡的催心术,这份恩德,我绝不敢忘。否则,真的成了他操纵的傀儡,诺大的家业名存实亡,才真是愧对列祖列宗。”龙十九语气中带上一抹笑意,只是那副少年面孔依旧毫无表情,“我与你父亲交情非浅,出手帮你本就是分内之事。你做了大老,总好过董凡那个笑里藏刀老奸巨猾的家伙。”董剑鸣听到董凡二字,面上煞气立现,仿佛心头恨意难以克制一般,“那奸贼,要不是……要不是他,阿璃也不会死!要是没有受他蒙蔽,所有的人都不会死!连我爹也不会死!”此时众人已经骑出两道街口,董剑鸣和龙十九领在最前,但与后面众人也相距不远,董剑鸣激动之下语音拔高,龙十九连忙道:“嘘,别叫董凡那些没脑子的死士听到。”董剑鸣强压下胸中怒气,压低声音道:“我只恨……只恨没能手刃了这个恶贼,将他的狗头和聂阳的脑袋,一并献在我爹坟前。”龙十九柔声道:“不必着慌,董凡绝不会逃的太远,他不舍得这番家业,这次弄巧成拙,叫你捡了现成便宜,他也绝咽不下这口气。此刻大局未定,天道如意楼又在旁虎视眈眈,董凡这批死士,能用则用,不能用的,只能尽快除去了。”董剑鸣点了点头,道:“嗯,幸好有你,龙姨。”龙十九轻声道:“傻瓜,你能成就一番事业,龙姨心里也快活得很。要不是我那女儿没有眼光,看上了白继羽,我还真想收你做我的女婿呢。”董剑鸣连忙摇头,道:“万万不敢,可不能害了龙姑娘。我被董凡设计学了这门邪功,一旦把持不住,就会伤及身边女子,要是那些婊子倒也罢了,龙姑娘千金之躯,还是与白兄佳偶天成的好。”龙十九略一沉吟,问道:“剑鸣,现下这孔雀郡中山雨欲来,之后的每一步棋,可万万不能走错啊。”董剑鸣疑惑的侧头看她一眼,不明所以。
“如意楼与天道怕是要有一战,白继羽方才格杀那人,便是天道中的好手,董凡不自量力挑衅在先,自作聪明离间在后,只怕不论哪一方最终得胜,都断然不会再放过洗翎园这块肥肉。”龙十九缓缓说道,明明说的是些严肃平常的事,可语气依旧带着异样的柔媚幻惑之感。
董剑鸣神情渐渐平静下来,恭顺道:“我年轻气盛,什么也不懂,龙姨替我拿意便是。”龙十九低笑道:“这家业终有一天要全付交托给你,我也只是帮你这一阵罢了。”“我会慢慢学。”董剑鸣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问道,“龙姨,我……我爹他,真的再没可能生还了么?”龙十九侧目望向他,轻叹口气,缓缓道:“昨夜你也见了,正如我所说,董凡身边那个乔装改扮的男人,不过是个幌子。那人的存在,不过是为了叫你相信董凡所说的谎话罢了。”她偏头正视着他,继续道,“你父亲为了避祸,才听信了董凡的意,借我之手易容改扮,留下一个伪装死尸,趁着吴延帮摧花盟出手之机死遁。董凡到此为止,还并未瞒你什么。此后董凡大抵是动了野心贪念,害死刘四后,便向你父亲下手了。他大概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只可惜,他身边那个冒牌货不过露了一次面,就被我认出绝不是董浩然。这世上的易容改扮,还没多少能骗过我的眼睛。其中前情后事,你已了解通透,你自己想想,你父亲还有生还之理么?”董剑鸣眼底一阵润泽,恨恨道:“若被我找到董凡那个家贼,定要把他千刀万剐!”龙十九柔声道:“剑鸣,切莫太过冲动。正因你是这么个性子,我才不愿一解开你的催心术,就让你知道其中秘密。昨夜你若不是克制不住打草惊蛇,董凡现在不已经是个死人了么。”董剑鸣红着眼眶点了点头,道:“龙姨教训的是。”说话间,十余匹骏马已奔到洗翎园北苑门口,几个龟奴小步跑来,点头哈腰接过马缰。董剑鸣与龙十九并排走进门内,径直穿过大堂,往后院私密居所而去。
“你一定记着,董凡给你的这门功夫,万万不可置之不理,洗翎园中如此多的姑娘,正是你平安无事的保障。”行至花园,龙十九细细叮嘱道。
董剑鸣面色一黯,咬牙道:“为了……为了这门功夫,我已害死了五个活生生的女人。连阿璃……她也……”“那正是因为你心意不够坚定,叫董凡激出了胸中戾气,才会不知控制。此刻你摧心术已解,剩下那少许后患,几日内也必会消除殆尽,到时你将这门功法运转如意,自然不会再伤人命。”龙十九语气极柔,但话中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今日一战,你怕是又被迫出不少戾气。胸腹之间,是不是还有些难过?”董剑鸣有些茫然无措的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你先房,我来安排。”龙十九抬手在他脸颊上抚摸一下,轻声道,“那三人已被你杀了,只留下一个义妹在咱们这里,被董凡害的要一生一世做个婊子,千人骑,万人跨,你说,是不是很惨?”董剑鸣又点了点头。
“董凡已经不在,没人可以再用摧心术绑缚那些本不情愿的女子,那,像这样原本是江湖中人的姑娘,一旦了心智,是不是很麻烦?”董剑鸣微皱眉头,再次颔首。
“依我说,不如让她来服侍你一场,你给她一场极乐欢愉,送她去见三位义兄,洗翎园此后少了一桩麻烦,你也能平消了反噬之苦,一举三得,不是很好?”董剑鸣眼中仿佛有火焰燃起,一股狰狞之态渐渐浮现,这次,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很好,剑鸣,你房等着便是。我保证,很快,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如同被魔咒所驱使,董剑鸣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带着一丝奇异的微笑,径直走了尽头的房间。
这并不是常卧房,而是洗翎园内专供贵胄豪客取乐的秘室,四下无窗,宫灯长明,不辨昼夜。
朱红门内细细缝了一层皮毛,缝隙之间,以软垫相嵌,门扇一旦拢,纵有雷鸣之声,在外听来,也不过细弱蚊哼。屋内丈宽大床,锦被罗帐,帐顶之上,自梁而下垂落数匹红绸,绫末缠于数个绞盘之上,供欢男子或勾吊莲足方便享乐,或缚悬玉体恣意虐玩。
屏风端首,贴床放着两座红木窄柜,一端存着些淫亵器具,诸如如意铃、角先生、花尾短鞭之类,另一端则放着各色美酒。董剑鸣大步走到柜前,取出一把玉壶,也不取杯,仰头便是一口灌入,喉头滚动,足足吞咽了四五口入腹,才哈的吐口大气,抹了抹嘴巴。
他将屏风推到一边,怔怔看着床上乱作一团的锦缎大被,双目透出无法掩饰的哀伤之情,恍如卸下了一层面具,他脸上那丝茫然诡异的神情,此刻荡然无存,唯有那股恨意,依旧在眼底跃动燃烧。
“唔!”心绪带动经脉运转,一股绞痛裹挟着燥意再度袭来,他闷哼一声,左掌按住了小腹,只觉腿间那根阳物,正随着阵阵酥痒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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