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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钉棺（第2页）

"第五根钉携着风声贯入，生生劈开半块棺木，露出最里面一层朝惊鸿亲手描的雁。

灵堂外响起骚动。

齐王的玄色大氅掠过青砖积水，金线蟒纹沾着泥浆，他身后跟着十二名金吾卫，铁靴踏碎满地纸钱。

"朝娘子节哀。

"他递上三炷香，目光却黏在开裂的棺椁上，"陛下特许开春重修忠烈祠。。。。。。"

第六根钉突然脱手飞出，擦着齐王耳畔钉入梁柱。

朝惊鸿拎着铁锤转身，孝衣被风卷得猎猎作响："殿下可知，边城那边钉棺有个讲究？"

她指尖抚过最后一根铜钉的龙纹，"若死者含冤，需取棺前三尺土混着仇人发丝填入钉眼——"

齐王喉结滚动，后退半步撞上香案。

供果骨碌碌滚落，沾了一层泥灰。

白猫悄无声息地靠近，朝惊鸿已抡起铁锤："就像这样！

"

"轰——！

"

最后一钉入木的刹那，灵堂烛火忽明忽暗。

齐王猛地按住鬓角——那里不知何时少了一缕发丝，断口处整整齐齐，竟是被白猫爪间寒光所截。

朝惊鸿倚着棺椁轻笑："殿下当心，边城那边不比京兆，风沙利得很，最爱剐人头皮。

"

齐王突然间想起她在林家的所作所为，不由得骂了一声“疯子”

，可想想又觉得害怕，竟然不太敢这个时候跟她起什么太大的冲突。

雪越下越大晨光刺破层云，檐角坠下最后一滴水珠，吞没了晋王的咒骂与金吾卫杂沓的脚步声。

朝惊鸿垂眸看了一阵，五指突然抠进棺木缝隙，湿冷木屑混着第四钉上的锈迹渗入指甲。

钉眼处黑红血块被连天阴雨泡得发胀，竟裹着半片生绿铜甲，甲上铭文在潮气里洇成团团墨痕。

"将军！

"灵堂外突然传来嘶吼。

朝家军旧部们重重叩首，积雪溅起三尺高："求娘子带我们杀回边城！

"

"取火盆来。

"

她沉声道，突然扯下浸透晨露的孝衣掷入火盆，"从今日起，朝家没有未亡人。

"

湿布遇火腾起白烟，银丝昙花在青灰里蜷成焦蝶，映得残梳裂纹如闪电劈开黎明。

火舌舔舐着孝衣上暗绣的云雷纹，那些曾浸透兄长鲜血的经纬此刻在烈焰中舒展筋骨，化作千万只振翅欲飞的玄鸟。

焦糊味混着沉香木的余韵在灵堂盘旋，像无数战死者的魂灵在吞吐叹息。

北方天际正泛起鱼肚白，她攥着木齿望向雨洗过的澄空。

三百里外有座城墙正在曝晒，半幅朝字旗吸饱雨水又遭烈日炙烤，旗杆上三根铜钉已锈穿绢帛，钉尾还穿着她及笄那年写的洒金笺：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棺外积水映出晃动的天光，朝惊鸿忽然轻笑出声。

她知道的，当各半的残梳归匣时，西南风会挟着铁锈味的秋雨，吹塌这满皇城的朱门玉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