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远山脑子里多了海量的东西,全是钳工、焊工、车工、电工的门道,各种图纸、数据、操作手法,清晰得像是刻进去的一样。
第二天,他跟着徐长关进了红星机械厂的车间。
轰隆隆的机器声震得耳朵嗡嗡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机油味儿。
徐远山看着那些熟悉的、笨重的老伙计,眼神跟昨天完全不一样了,透着一股子精光。
他走到一台正在运转的六二式车床跟前,侧耳听了听,又伸手背小心地碰了碰主轴箱外壳。
“爸,这台六二车床,主轴轴承磨得有点过了,声音发涩,温度也高。
再这么用下去,加工出来的零件,尺寸准不了。”
徐远山扭头对徐长关说。
徐长关正跟旁边的老师傅说话,听到这话,愣住了。
他天天跟这些机器打交道,也隐约觉得这台车床有点毛病,可绝对没自己儿子说得这么具体,这么肯定。
“你……你咋知道的?”
徐长关有点不信。
“听声儿就听出来了,还有这热度,肯定不对劲。”
徐远山说得轻巧,脑子里那台车床的立体结构图却转得飞快,哪个零件不对劲,一目了然。
他没停步,又走到另一台牛头刨床旁边,指着滑枕说:“这台牛头刨,滑枕跟导轨的空隙太大了,刨东西肯定要抖,得赶紧调调。”
接着,他又指向不远处一台立式钻床:“那台钻床,变速箱里头有‘咔啦咔啦’的响动,我估摸着,是里头哪个齿轮的角让给崩掉了。”
徐远山溜达了一圈,随手指点,一口气说出了四五台机器暗藏的毛病,条条是道,比厂里技术科那几个戴眼镜的工程师说得还明白。
徐长关眼睛瞪圆了,嘴巴半张着,看着自己儿子,那眼神,跟见了鬼差不多。
旁边几个干活的老师傅也都停了手里的活计,围了过来,脸上全是怀疑。
“小山,你这……你才多大岁数,咋会懂这些?”
一个五十来岁,姓王的老师傅抹了把手上的黑油,上上下下打量着徐远山。
“就是啊,别是你爸私下教了你几句,你跑这儿瞎咧咧吧?”
另一个干瘦干瘦的工人也跟着起哄。
徐长关脸上有点发烧,觉得挂不住,正想开口给儿子圆几句。
徐远山却没理会那些质疑的目光,直接走到那台被他说有问题的六二式车床前,冲王师傅伸出手:“王师傅,扳手借我用用。”
王师傅下意识地就把挂在车床架子上的一把大扳手递了过去。
徐远山接过扳手,又从旁边工具箱里找了根撬棍,对着车床主轴箱的一个检修盖板,瞅准了位置,“咔咔”
几下,卸掉了几颗螺丝,再用撬棍轻轻一别,盖板就松开了。
他把手伸进去,手指头在轴承附近摸了摸,沾了点黑乎乎的油出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用指头捻了捻。
“滚珠磨损了,油里头有铁末子,这润滑油也该换了,都快成油泥了。”
徐远山站直身子,扭头对徐长关说:“爸,库房里头应该有备用的轴承吧?我记得型号是30212圆锥滚子的。”
徐长关还沉浸在震惊中,下意识地点头:“有……有的,没错,是这个型号。”
“我去拿!”
旁边一个手脚麻利的小年轻学徒喊了一声,转身就朝库房跑。
这下,整个车间的人都围过来了,伸长了脖子往里瞧。
刚才还觉得徐远山是瞎白话的几个老师傅,现在脸上也没了轻视,全是好奇和惊讶。
只见徐远山不慌不忙,找来煤油和刷子,开始清洗拆下来的零件。
那动作,那架势,熟练得根本不像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倒像是个泡在车间里几十年的老钳工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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