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沈景宁将孟静姝母子和陆怀风的关系戳破,乔氏便肉眼可见地坐立难安起来。
她给陆怀风和孟静姝传完话,才想起还有陆巢,忙得慌乱,客堂伺候的婢女,一时间给她使唤成了陀螺。
沈景宁瞧了眼握在手里的茶杯,里面亮泽的茶汤,已下去半数,乔氏却连几个人都凑不齐整。
同样是这间客堂,不由叫沈景宁想起陆巢的发妻和嫡子,也就是她的表姑母和大表兄来。
当年陆家大表兄的剑法在这上京最是出众,好胜心作祟,她觉得同龄人中,只有他才配做她的对手。
因而便隔三岔五来讨教。
每每比试毕,表姑母总会端来点心和茶水,三人坐在廊边的海棠树下,无忧无虑又快活。
沈景宁至今每每忆起,表姑母总是一颦一笑尽显温婉的模样。
沈景宁告诫自己要管住嘴,来旁人家做客,别失了体面。
她终是没忍住:“这窗边的海棠树怎么不见了,本郡主昔年与表姑母和大表哥常在树下喝茶吃点心来着?”
怪只怪……乔氏实在叫她等的无趣。
乔氏张了张嘴,几乎是咬着牙:“干枯了,挖了。”
沈世柏也转头看过来,眸中出现抹她没看明白的意味,像诧异,又像别的。
“六叔若等累了,先走动走动,去透透气。”
女子间的话总碎些,沈景宁担心他听着心烦。
她向乔氏继续,“本郡尚且记得,昔年来参加我母亲花会的夫人们,谁不说一句表姑母贤惠、掌家有方,她在时……”
乔氏心里暗骂,穿一身郡主朝服,就真当自己是个角儿了。
没想退亲的时候,在自己面前,她哪一次不是以晚辈身份自处。
当真是翻脸不认人。
“还不快去催?”
乔氏厉色吩咐完婢女,转回头来,捏着帕子半掩唇,“实在不巧,左相大人今日在府上,老爷正与他商量政事。”
裴寂也来了?
沈世柏放下茶盏,向沈景宁颔了下首,出门后问了句什么,门外的仆人给他指了方向,想来他是要去如厕。
沈景宁拨着杯中浮茶:“本郡主今日来既不是与陆老将军退亲的,也不是与裴寂退亲的,他们商量什么与本郡主有何关系?”
乔氏:“……”
她一点不想再听沈景宁这张讨厌的嘴里说出的话,起身走到门边:“去看怀风和静姝……怎么才来?”
早这样不就好了,非想着拖,沈景宁放下茶盏。
孟静姝怀里还抱着孩子。
他们目色复杂地看了眼沈景宁,各自落座。
月影见该来了的人都到了,后脚跟紧跟着将汤家夫人请进来。
汤氏五十来岁,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灰褐色的衣裳不仅干净,且打理得毫无褶皱。
她行过礼,坐定后才看向孟静姝,道:“是我汤家媳,没错。”
相较于身形消瘦却脊背直挺,面容严肃得如同庵堂里的尼姑般的汤氏,孟静姝鲜活多了,也失措多了。
她抱紧怀里的孩子,直低着头,始终不敢看汤氏。
“伯母。”
陆怀风向她拱手一礼。
“陆少将军折煞老身了,你这声伯母,老身可担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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