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守明黄眉一皱,夹着内劲的暴喝声如滚雷炸响:“混账!全场都听见你亲口喊‘不服’。男子汉大丈夫,敢说不敢认么?”
孙霖哈哈大笑,呸了一口血沫,转头四顾似乎在寻人一般。“全场么?真的全场都听见了?”
“你……”
徐守明正欲命人拿下,站在乌檐下的李庸忽然抬手打断,说:“我听见了。孙霖,你是说给我听的,不是旁人,说罢,你有什么不服?”
孙霖冷哼一声,虽然上身捆得像个粽子,却昂首踏出一步,竟然直呼其名地逼问道:“李庸!老子问你,黄易君率领我等,是你自己首肯下令,是也不是?”
李庸喊不犹豫得点头应声道:“不错,是我下令。”
“好。”孙霖再问:“既是你自己下令首肯,我等听令行事,那么罪在何处?若我等有罪当斩,你这八派第一大草包的罪魁祸首,该不该斩?”
“孙霖,你放肆!”
自知必死无疑,孙霖也不管旁人恫吓,继续放声道:“若你只斩老子,不斩自己,老子就是不服。若你今日跟老子同日同时死了,老子便一百个服你,咱俩眼对眼瞧着,但凡落刀之时谁若是皱一皱眉头,便不是个爷们儿。”
“没错。”
似乎见有人起了头,这些本就垂首待毙的“叛徒”立时便纷纷挣扎着站起身来,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何苦死得憋屈?
立马孙霖身边一位年逾四十的初老汉子便抢口道:“老阁主在时,兄弟们是何等风光?谁敢小瞧了咱?二十年前,老阁主离奇失踪,或许是糟了贼人暗算,你要寻人,你要报仇,兄弟们哪个不是憋了一肚子委屈、攒了一把子力气,要跟你共进退?从南找到北,从东找到西,上山下海,卧底探缉,再苦再累,哪有半个不字?可你呢?呸!”
那人极为蔑视地碎了一口唾沫,恨恨道:
“妈的,真他娘的大草包,空有祖宗留下蔑视天下的怒仙掌法,你却练出个窝囊废!这些年,咱们跟着你,受了多少鸟气?什么乌龟王八都敢来咱真晤山侵门踏户。是黄易君,是他叫咱们重新活了一回人,叫咱们重新知道什么叫八派威风、正道尊严。就算下到黄泉地府,见着老阁主,咱霍老三也要问他一句,为何虎父却生了个犬子?”
霍老三语声刚落,便又有一人毫无间隙地挺身蔑笑道:“还问什么老阁主?我说还是老夫人最有天眼,打这小子一出生便看出他是个脓包,所以给他起个平平庸庸的名儿。”
“你们找死!”
徐守明看了看场中交头接耳的弟子,此时杀人恐已难平质疑,他受李君璧大恩,即是长老,又是李庸的授业师父,无论如何也要维护他掌门尊严,便朝天抱拳,驳斥道:“老阁主走的早,少阁主年轻继位,四周都是强邻。有今日境况,已是殚精竭虑、步步为营的结果,尔等说这些屁话,再加一条‘目无尊长、以下犯上’的重罪,落个伸头一刀的痛快也不能够。”
“你……”
“老顽固……”
孙霖抢口道:“少年继位怎得?那离忘川的掌门苏幼情,还有那渡明渊的掌门、今日神盟盟主叶郎雪,哪个不是少年继位?一个是女子,一个是小门小户,哪个不比咱们底子弱,可为啥别人就这般争气,偏他是个庸才。哼……”
他斜眼瞧着李庸,冷笑道:“我瞧丁奕说的没错,还是老夫人有先见之明,自打出生便知他是个庸才。”
李君璧的夫人年纪长于丈夫,成婚数年肚子也没动静,最后延请数位名医,年逾三十才生了这么个儿子。想到丈夫虽然秉性正直,凭一双肉掌霸绝武林,但性如烈火、强势孤傲难容旁人,时常不经意便多了个敌人,不想儿子像夫君似得整日打打杀杀,便不顾丈夫劝阻,执意给儿子起名为“庸”。但这个“庸”却不是“庸碌、平庸”之意,实为“平常、太平”之期望。这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最简单的期望。
她一直以为在夫君的盛名庇护之下,在流星半月阁的高槛深殿之内,只要儿子平平安安便够了。安安稳稳享天伦,是她最朴素的心愿。
谁知道老天偏不遂人愿,李庸先是遭遇母亲病逝,后又诈逢父亲李君璧离奇失踪,门中像魏七这样的精锐接连出走,最后只留下年近花甲、司职刑典的黄眉长老徐守明,和旧伤缠身、司职联络他派的另一位杨代长老。余下,便只有一群最念旧情但功力低微的普通弟子。
十几岁的李庸还没享受够父亲盛名带来的荣耀和便利,叛逆的少年时期还没过完,蓦然回头,身后已经没有人了。
没有颓唐放纵,反而奋发图强。其实他已经足够勤奋,他的武功修为虽算不得当今一流高手,但是在二流中已经算是顶尖。众望所归的顶梁柱,谁不想做?只是前有叶郎雪、苏幼情这些珠玉过于耀眼。他看起来着实像一把扶不上墙的烂泥,一块檐上生灰的瓦当。
所以,其实对“虎父犬子”四个字最清楚、最深刻的不是旁人,正是他自己。只是今日有人当众说了出来,而他早已在心中痛苦郁结了二十年。
“若生在寻常人家,少阁主如今的见识修为,其实已经很了不起了。”
徐守明如师如父,在李庸最愤懑无力的时候,他常这样宽慰。但是李庸知道自己做的完全不够,在这弱肉强食的武林之中,神盟八派这块匾额,要么是扩张势力的金字招牌,要么是惹祸上身、麻烦不断的催命符。
他施展轻功掠出,不过数息,便站在了石阶尽头。
“孙霖、丁奕、霍彦升、卫青军、袁哲……我知道,你们并不服我,之所以没像魏七师叔他们一样出走,执意留在半月阁,也只是出于感念我父亲的提携栽培之恩。”
他双手负后,拾级而下,望着场中百余弟子边走边说:
“我没有父亲那样的天赋武功,也没能带你们尝尝世人尊崇的华贵荣耀,这是我没本事。但,我李庸身为七尺男儿,从没有一刻忘记父仇,我闯上天墓山是为此,我在枫林渡敢痛斥无道昏君也是为此,我将大权暂时交给黄易君,甚至千里迢迢去归云洞请来李道秋更是为此。我李庸虽资质平平,但从没胆怯退缩,也从未忘记半月阁的祖宗基业!”
弟子们面面相觑,无论面上或是心中,都无一人有意反驳。李庸除了武功不及那些江湖名宿、少年英才,其实样样不差,有骨气,能自制,重感情,自从挑起半月阁这幅担子,他三十余岁,至今未娶妻,未纳妾,风月不沾,赌酒双禁。在手握一门百年基业又无人辖制的年轻人中间,已算是了不起。
所以,虽然人人都可以在心中骂他是虎父犬子、是家藏明珠却让其僻处蒙尘的草包庸才,但没一人敢说他不是个堂堂正正、不计生死的好男儿、大孝子!一想到这些,便又觉得生出几分敬佩,再次投降孙霖几人的眼光,已没了方才的共情怜悯。
李庸见已控制出局势,豁然转头逼视孙霖等人,并指前冲,暴斥道:
“可你们呢?我李庸借黄易君等人之力,是为父报仇,跟他们做得是各取所需、公公平平的交易,既对得起祖宗,也没卖友求荣。你们呢?这些日子借助黄易君等人的武力,在门中耀武扬威,甚至另立山头,若非被徐长老及时发现,你等怕是就要将我半月阁一分为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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