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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第1页）

白眉想既定，立即回房，则吕文英、吕寄尘、史天雄等，已起床练技，见白眉从庙后行出，吕文英曰：“师尊我等今日何去，再上白鹤山，与洪熙官小子决一死战，以报十数年来积恨乎？”白眉道人摇首：“非也，你等立即收拾什物，随为师返峨嵋山去矣。”吕文英曰：“何以如此？我等在此人数虽少，但实力足与洪熙官小子对抗，何竟无故回山，若今不杀洪熙官，被其逸去，则后人海茫茫，实难再觅其踪迹，岂不是血海深仇，永不能报乎？”白眉道人摇头曰：“此非你等所知也，为师早岁之时，随星龙长老习技，入门三日，长老以忍辱负重，四大皆空为我戒。为师依照此戒言，潜心修道，数十年来，练就一点金刚之气，上冲天空，下入地狱，中散四方，沛然莫之能御，此即内家功夫之所谓罗汉千升闸是也。不料十数年来，为师杀念一动，魔障丛生，种下恶因，乃得恶果，门下徒众，经为师数十年来苦心训导成材者，一一尽丧，此即所谓恶果也，不宁唯是，为师近来常常觉得有无数冤魂来索命，此岂冤魂也哉？非也非也，此实住念动摇，金刚气失，即有此幻象出现，若不速速返真还元，再修金刚之气，为师命不久矣，因此为师决定即日回山，饶恕洪熙官师侄年少无知，使至善师弟留下一点血脉，放下屠刀，隐于金刚顶上，闭关修道，希冀藉此以稍赎前愆也。”吕文英、吕寄尘、史天雄三人闻言，齐声叫曰：“师尊此事万万不可，洪熙官与我派积十数年冤仇，今竟将之轻轻放过，不独为江湖人所耻笑，而洪熙官亦会来暗害我等也。”白眉道人曰：“佛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洪熙官若仍恃其凶顽，而残杀我们者，他日必无善果，尔等忍耐一时，以待上天惩罚之可也。”史天雄泣曰：“嗟夫，弟子随师尊以来，不惜跋涉万里而来此者，原欲报祖父与弟姐之仇耳，今也无望矣。尚望师尊继续努力，为弟妹雪此仇也。”白眉道人喝曰：“余志已定，不准多言，速速收拾什物，随我回峨嵋山去。”三人见白眉发怒，不敢再言，垂头丧气，执起军器，随白眉道人步出武候庙来，一路向峨嵋山而回。数日间已回山上，因虚灵观已为焚毁，众门徒只在三元观中挂单。此时满山黄叶，簌簌而落，金风萧瑟，已是凉秋九月，秋季垂垂尽矣，白眉率三徒，悄然入到观内，清玄道人、云海道人、韩清平、史云娘等一班门徒师侄迎入，清玄道人拜曰：“师尊追杀洪熙官，一定奏凯而归，血仇得报矣。”白眉道人曰：“为师今之思想，已有一个极大之转变，清玄贤徒，此后勿言个杀字，为师今夜三鼓前后，独上峨嵋山巅金光顶上，闭关修道，不再混迹尘俗矣，峨嵋派事务，交尔料理，尔收取虚灵观田租，及各方捐欵，重建虚灵观，此后尔持一个宗旨，只宜自卫，不可侵人，如洪熙官来犯，你以正义服之，若洪熙官仍以杀人为素老者，我佛会惩治于彼，自古以德服人者王，未闻以杀人而能服人者也。贤徒辈宜诫之，此一番话，算是为师临别赠言也。”白眉道人言未毕，一班门徒，个个震惊，伏地呜呜痛哭，白眉道人心中凄然，滴下两点老泪，然而既定主意，万不能因此遽尔改变也。白眉当下咬实牙根，入去房中打坐，是夜三鼓前后，白眉道人穿起件八卦道袍，手执尘拂，背负宝剑，腰挂葫芦，辞出三元观，乘着月色迷蒙，山风虎虎之际，步上大峨山巅金光顶来，一班峨嵋派门徒，环跪三元观前以送，吕文英、吕寄尘手执白眉道人袍角曰：“师尊岂忍心舍我等而去耶？”白眉道人回头曰：“峨嵋派由清玄师兄主持，与贫道在此一般耳。”白眉欲行，二人紧执不放，白眉道人左手一拂，二人倒地，乃不顾而去，步上黑夜茫茫之大峨山顶去了。清玄道人吕文英吕寄尘等只得垂泪而入观内，分别就寝。

翌日，清玄道人升任峨嵋派领袖，主持一切，先把虚灵观策划重建，一方面训练各人，苦心练技，此乃乾隆四十六年九月末之事也。

且说吕寄尘前在武当山冯道德门下，见师妹武玉云美貌如天仙，私心爱慕，后吕寄尘改投峨嵋派门下，在万重山史家庄前与骆小娟相遇，骆小娟摆下一个美人阵，吕寄尘几乎堕入阵中，此两事读者当尚能记忆也，及后吕寄尘于史家庄中，得识史月娘史云娘姊妹，惊为天人，暗想一矢贯双雕之念，后因史月娘战死，只剩得史云娘一人，吕寄尘心中尝为史月娘悲悼不已，及后乃时向史云娘追求，只以白眉道人教规甚严，同门师兄妹，不得有鬼混事情，故吕寄尘深藏于心，今白眉道人已去山巅金光顶上修道，吕寄尘乃跃跃欲动，向史云娘大献殷勤。

白眉道人去后第二天晚上，二鼓前后，各师兄弟均已入睡矣，吕寄尘心念着史云娘，辗转不能入睡，也潜行起床，步出房外，向花圃中而行，至史云娘房外，徘徊观望，心中扑扑而跳，心念着史云娘。今者，或以紧抱香衾，作海棠春睡矣，正在绮念之间，忽闻房中有嘤嘤啜泣之声，其声微弱，隐约可闻，吕寄尘大骇，心念史云娘为何而泣，岂白眉师尊去了，而冤仇永不能报，是以悲泣耶？夫女子之眼泪，尤其情人之眼泪，实有无穷之魔力。史云娘虽不以吕寄尘为情人，但吕寄尘则在单恋矣，当下闻得史云娘泣声，心中惨裂，蹑足至窓下，伸舌头湿透窓纸，攒一小孔，向内而窥，则罗帐高挂，史云娘尚未入睡也，伏于绣榻之上，嘤嘤而泣，珠泪涟涟，锦衾湿透。吕寄尘想推门入内，安慰一番，又恐为同门师兄弟所觉而耻笑，心中犹疑，进退维谷，良久，决意鼓起勇气，拍门入内，乃行进房前，想举手拍门，不料步声为史云娘所闻矣。吕寄尘无法，迫得硬着头皮，低声曰：“史师妹，我寄尘师兄也，夜深如许，为何伤心若是，岂念为祖父兄妹之仇未报乎？”史云娘对于祖父兄妹死于少林手中之仇，固耿耿于心，无时或忘者也，时思设法报仇，但感人单力弱，无能为力，同门师兄弟亦不敢莽动，现今师尊又已离三元观，独上大峨山金光顶修道，峨嵋今后力量大减，血海深仇不知年何月才能得报，今晚在后花园花圃厢房中独睡，思潮起伏，辗转反侧，无法合眼入睡，窓外月色微明，虫声唧唧乱鸣，倍感身世凄凉，孤苦无援，不禁伏枕悲泣，闻吕寄尘之言，徐徐下床行至房门后，亦低声答曰：“多谢吕师兄关怀，师妹于午夜梦回，念及先祖与兄妹，而有感于中耳，吕师兄请早睡！”吕寄尘起初以为史云娘必起而开门，至是顿失所望，忽想得一计，低声曰：“史师妹请开门，为兄有一办法，可以为师妹复仇者也。”史云娘闻言，以吕寄尘随白眉出战，技击高强，亦可为己助，乃轻移莲步，启门延入，裣衽而拜，吕寄尘在灯下凝望史云娘之面，鹅蛋脸儿，吹弹得破，雪白滑腻，而眼睛泪湿，双目微红，愈见得楚楚可怜，心中又扑扑而跳，呐呐不能言。史云娘曰：“吕师兄谓有办法可以为师妹复仇者，岂助妹一臂，往杀洪熙官耶？”吕寄尘曰：“所言极是，我真不明白白眉师傅是何居心，峨嵋与少林小子，固有万世不解之冤仇也，师尊在白鹤山下武候庙中居留一夜，态度忽然作急剧之转变，竟遗下我等，上金光顶上修道，遂致我等同门师兄弟，如泛舟于茫茫大海之中，不#冤仇不能报，且恐洪熙官到来袭击也。今者，师尊已去，已成事实，我吕寄尘不才，愿即日下山，与史师妹天雄师弟三人，追寻洪熙官小子之踪迹，将其一刀两段，为史师妹报令祖父与兄妹之仇，但未知师妹之意如何？”史云娘闻吕寄尘言，果为所动，感激不尽，星夜往叫史天雄同来，密商下山复仇之计，史天雄大喜，史云娘曰：“洪熙官之子洪文定，在峨嵋禅院中，随星圆和尚习技，我明日到禅院埋伏，候洪文定出来，诱之出雷神洞外，三人合力围攻，先杀此小鬼，一则略得伸雪积恨，二则减小洪熙官之实力。此计未知可行否？”吕寄尘、史天雄二人均赞成，约定杀洪文定之后，再去白鹤山追杀洪熙官，三人恐清玄道人不许，乃不便禀告，翌日早饭已罢，三人装束妥当，插上单刀，静悄悄从后门鼠出三元观外，不料已为吕文英一眼瞥见，见三人鬼鬼祟祟，从后花园闪缩而出，心中大奇，立即追上，喝问曰：“汝三人何去？”吕寄尘回头一望见是吕文英，大喜曰：“吕师兄来得正好也。”乃一手拉着吕文英，四周一望，见无别人，长叹一声曰：“吕师兄，自师尊去后，我等之苦衷汝也知否？”吕文英曰：“已知之矣，一定倍因师尊不肯再领导我等，血仇不报，而有憾也。”吕寄尘曰：“吕师兄真聪明人也，我与史师弟师妹筹之熟也，若乎我等不去进攻洪熙官，彼必来攻我，所以先下手为强，约定二人，去峨嵋禅院把小鬼洪文定斩杀，然后再去白鹤山与洪熙官决一死战可也。吕师兄你也同意否？”吕文英曰：“我恨之久矣，屡欲单独洪熙官挑战，又恐力量不敌，故迟迟未敢耳，今与吕师弟相遇，正是适逢其会也。”吕寄尘、史天雄、史云娘大喜，吕文英乃潜入三元观内，取得单刀一把，与吕寄尘等，向峨嵋禅院而来，行至雷神洞外，距峨嵋禅院约有二里之遥，左边一段断崖，右边一派树木，叶密而枝繁，为最好藏身之埤，吕寄尘担任诱敌，吕文英、史天雄、史云娘三人，则跃上树上，利用树叶掩蔽，拔出单刀，严阵以待。布置既妥，吕寄尘一摇三摆。向峨嵋禅院行来，行至寺前，只见两旁古柏，矗立参天，秋风虽然萧杀，犹青翠可爱，寺之头门，四大天王殿上，静悄悄无一人，吕寄尘知道禅院内有个星圆和尚者，利害非常，白眉道人亦畏之三分，乃不敢入内，坐于寺前柏树下，以候洪文定出来。斯时，洪文定已逐渐长大矣，自随星圆和尚习技，虽然只经过一年有多，但是名师指点，的确不同凡人，技击大进，轻功尤为利害，洪文定近来将其母方永春所授之虎鹤双形拳练习，以鹤形尚须有多少研究，故每日必到雷神洞西南方之白鹤林中静坐片刻，以研究白鹤之形态。洪文定早饭已罢，又照例单人独马，去白鹤林研究鹤形了，施施然从禅房走出，经过大雄宝般，步出天阶，直出门外，不料一踏脚出门坎，左边头上突有一阵微风，迎头盖下，洪文定年纪虽小，技击甚深，灵机一动，知道此种微风为军器冲激而起，一定有人在头部暗算，立即标身直铲，尚幸身手快捷，一闪开，钢刀从后脑斩落，相差不及一寸，危险万分，洪文定叫声好利害，回头一望，哗！不看犹可，看此人，正是峨嵋派白眉道人门下第三首徒吕寄尘也。当即勃然大怒曰：“吕小子，你今日暗算于我，你一定死神到来。”吕寄尘也喝曰：“洪小鬼，你父屡之与我派作对，今日将来取你小鬼性命！”言未毕，飞马直前，第二刀迎头砍到，洪文定手无寸铁，又无学得内功，无法招架，只得一缩一闪，标在吕寄尘背后，一个单龙出海，一拳向其脊骨打上，吕寄尘有心诱敌，立即向前一标，标开三尺，向雷神洞外拔步便走。洪文定衔尾直追，追得三五十丈，他忽然想起，吕寄尘小子，刀法未乱，便已狂奔，其中一定有诈也。洪文定想既定，乃停步不追，哈哈大笑曰：“吕寄尘小子之诡计，我知之矣，今刀法未乱而走，想诱我上山，埋伏人马暗算我耳，此计在厕所想出，只可欺三岁小童，焉能瞒得过我洪文定哉？”吕寄尘见洪文定识破其计，不禁老羞成怒曰：“哈！今日若不斩瓜你者，誓不姓吕！”言罢，又挥刀向洪文定追来。洪文定不慌不忙，立于大树之下，吕寄尘追到，洪文定起个左弓箭子午马，两手搭起度手桥，并不后退。吕寄尘心想，你只小鬼，赤手空拳，竟敢挡我锋利钢刀乎？此亦寿星公吊颈，嫌命长而已，一个箭步，突然标前，一刀，一个泰山压顶，迎头砍落，洪文定一缩，逃马一步，吕寄尘之刀落空，再进马大喝一声，第二刀拦腰撤到，洪文定又一闪，向左闪过，吕寄尘两刀皆未得手，立即就地一滚，使出滚塘刀法，滚到洪文定脚下，快如闪电，一刀从下割上。刀法中最利害是仰割，甚难闪避者，拳经中有云：“棍怕圈点，刀怕仰割”，吕寄尘用此刀法，若洪文定闪避稍迟，必定割腹而死矣。但洪文定年纪虽小，练习技击已有多年，经过洪熙官、方永春与星圆长老三个名师指点，由洪拳底而习白鹤拳，手快眼明，轻功利害，一见吕寄尘滚到，立即纵身一跃，跳上树上。

且说吕文英、史天雄、史云娘三人，匿于密林之上，满以为吕寄尘必诱得洪文定，暗下毒手，不料久候仍不见人影，吕文英急极，走上树顶，向峨嵋禅院方面一望，只见二里之外，有两人互相追逐，一高一矮，正是吕寄尘洪文定也，吕文英大叫曰：“天雄师弟云娘师妹，即随我来，吕寄尘师弟与洪文定剧战也。”吕文英言罢，从树上飞身而落，史天雄史云娘二人随之，一齐拔出单刀，一路追赶前去，正见洪文定跳上树上，吕文英大叫曰：“洪小鬼休得逞强，峨嵋派英雄全体在此！”言未毕，飞身跳上树上，直追洪文定，洪文定急跃过邻树上，见史云娘适立于树下，洪文定拾声跳下，恍若飞将军从天而降，向史云娘头顶扑落，两只铁手向其喉一插，史云娘急把头一侧，避过铁指，举刀砍落，洪文定急闪过其背后，一拳向其背上打来，洪文定此一拳使正洪家拳法，一拳打落一拧，凡用拳打人，一拳直落，只伤皮外，若一拳再一拧，内脏必积瘀，此乃洪家拳之特有拳法，史云娘猝不及避，背后受了一拳，起初不觉得有何痛苦，吕寄尘、史天雄立即上前将洪文定包围，双刀齐下，救出史云娘，吕文英从树上跳落，直取洪文定，洪文定因未有武器在手，未便招架，急跃出圈外，向峨嵋禅院走来，吕文英衔尾直追，惟不及洪文定身躯活泼，跳跃快捷，双脚如飞，早已遁入禅院中去了，吕文英追入，追上大雄宝殿前天阶下，忽闻殿上有人哈哈大笑，声如巨雷，殿瓦震动，天阶上柏叶簌簌而落，吕文英大惊，奔上殿来一望，只见殿之正中，肥和尚虽圆长老正盘膝坐在蒲团上，仰天哈哈大笑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然不报，时辰未到。”声音宏大，吕文英素知星圆长老利害，自已单身一人，不敢上前，怆惶退下，退出禅院之外，见吕寄尘、史天雄二人，扶着史云娘，垂头而吐，吐出一口鲜血来。吕文英大惊，急下令先回三元观中休养，吕寄尘之背骨，也曾经受过洪文定一拳，不过未有如史云娘之重，蹒跚而行，四人打洪文定不到，反为洪文定打伤，垂头丧气，没精打采，奔回三元观来，行至观门，适遇清玄道人行出，见四人形容沮丧，满身沙尘，诧问曰：“咦！你四人从何处回？因何狼狈至如此田地？”吕寄尘不取直言向洪文定挑战，盖以四人敌一小童，尚且受伤回来，恐为清玄道人所责也，乃诡言曰：“启禀师兄，我等今日出去山前游览，无意中碰见洪熙官云中子一班人马杀到，我等竭力应战，寡不敌众，史师妹与我，背部受了一拳，迫得撤退回来，请师兄立即设法防备洪熙官来犯。”清玄道人信以为真，果然大吃一惊，深悔白眉师尊调头不顾，遁上山顶修道，不理众门徒之死活，然事已到此，怒亦徒然，只有另行设法，以避其锋，立即召集各师兄弟商议。吕文英、史天雄、吕寄尘、史云娘、静修道人等百数十人，有道士有俗家，皆为峨嵋派门下弟子，另云海道人韩清平二人亦留于峨嵋山中，列席参加，济济一堂。

清玄道人宣布洪熙官三度追踪，来攻峨嵋山之消息后，云海道人立即起立曰：“各位师兄弟所之，以贫道虽非富泥之弟，但武当与峨嵋同是一家人，亦即同门师兄弟也，以贫道眼光观察，洪熙官之技击，平平无奇，云中子等更卑卑不足道，且一共得十八人，白眉师伯之所以放下我等，前去修道者，睇洪熙官实力有限，我等足备应付者，故白眉师伯亦放心前往修道也。今者、我等应依照白眉师伯临行别赠言，若洪熙官不来犯我，我亦不便惹彼，若洪熙官来犯，为自卫计，则实行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有何惧哉？”吕文英、史天雄、吕寄尘等拍掌曰：“云海师兄之言是也，我等誓死协力以保山门，杀尽少林小子也。”言未毕，静修道人起立曰：“贫道一点小小意见，白道师尊临别之时，向我等谆谆训诲，百事以忍为高，此与我教清净无为之旨亦同，而佛教亦有因果之说，因此我等要遵守师尊之言，极力忍耐，避往别处，洪熙官多行不义，种下恶果，他日必有恶报，请各师兄弟勿因一时之气，而殆百世之忧也。”吕文英当堂反驳曰：“静修师何懦怯如是，虽知我等若逃往别处暂避，洪熙官亦追踪而到，结果必要大厮杀一场，除非结果洪熙官性命，方足以杜绝后患，若有走避，试问走往何处耶？”静修道曰：“大峨山后，妙元观中，师公白眉道人依然健在，若往依师公洪熙官司必不敢来犯者，何得谓无地可避。”二人争持不决，一主战一主避，哓哓不已。清玄道人曰：“两位师弟不必争论，为兄有一折衷办法，由即日起，各师兄谨守山门，若洪熙官来，尽倾全派人马，实行与之决一死战，必能把洪熙官杀死，若我等不敌，则一律向大峨山顶撤退，集中于金光顶侧，白眉师尊在此修道，眼见洪熙官追杀到来，必不肯袖手旁观者也。”

清玄一出口，吕文英、史天雄，自告奋勇，把守三元观头门；云海道人、韩清平则守左两段，以资策应；清玄静修等全体弟子分别把守三元观前后左右，吕寄尘、史五娘以背部受伤，在房内休息。布置即定，准备洪熙官来攻。可是日复一日，洪熙官仍是未见踪迹。吕寄尘之伤势轻微，旬日即愈；惟史云娘内脏受伤，调治多日，仍未见效，咳嗽频作，痰中带血，面色青白，花容憔悴，如林黛玉一般，变了一个病美人矣。吕寄尘细心备至，自持汤药问暖焉。

话分两头，且说洪熙官等自在白鹤山与白眉道人厮杀一场之后，白眉道人遁去无踪，遍搜不获，以海法禅师内功精通，武艺高强，不禁暗喜，心念天下之大，奇能之士多，所谓强中更有强中人，一山还有一山高，此言不尽虚也。白眉道人为峨嵋派领袖，有罗汉千斤闸内功绝技，善至亦丧于其手，所向无敌，天下闻名，不料遇一个星圆和尚于前，又一个海法和尚于后，技术驾白眉道人之上，前者曾请星圆长老协助杀白眉，未蒙星圆答应，今海法和尚为少林前辈，请之一同前往峨嵋山追杀白眉，谅必不却者也。

当下追白眉不获，一班人马随海法和尚返回白鹤寺来。入方丈室坐定，洪熙官拱手曰：“海法师伯，请听师侄一言，今白眉妖道败走，以师侄推测，必潜回峨嵋山也，师侄自愧能力浅薄，为力不足以克白眉，且分属卑辈，以卑犯长，尽殆江湖人士以口实者，今海法师伯技术高强，为至善师尊之师兄，与白眉只是平辈而已，故想请师伯，偕师侄前往峨嵋山，助一臂之力，以为少林派雪恨可乎？”海法禅师闻言，合十曰：“此乃前世冤孽注定，今世赔偿，洪师侄此去，必可雪十数年来之血海深仇，毋须贫衲跋涉矣，不过佛家以杀生为戒，所谓冤家有头债有主，洪师侄此去，须认清仇人，不可妄杀生灵，否则洪师侄将来不得善果也。”洪熙官曰：“师伯终不肯助侄一臂乎？”海法又合十曰：“阿弥陀佛，贫道老矣，数十年来，未离开过白鹤山一步，不愿多所跋涉矣。”洪熙官再三恳求，海法和尚闭目不答，洪熙官无法可想，只得拱手见礼，与方永春、骆小娟、云中子、周人杰、胡亚彪、司徒鹏、黑面清、卖鱼洪等辞出方丈处，返回自己房内休息。

是日黄昏，洪熙官步出白鹤寺外，浏览风景，只见满山黄叶，却尽脱落，只剩枯枝，朔风吹来，砭骨如刺，白鹤哀叫，乃报导凉秋已尽，冬季来临矣。洪熙官忽然若有所感，屈指一计，不禁大喜，急奔回房中，问云中子曰：“云师弟，今日何日耶？”云中子曰？“今日正是巳丑年十月初一日也。洪师兄因何问起时辰来？”洪熙官拍掌大叫曰：“嘻！今次白眉道人从此可以休矣。”云申子曰：“如何？”洪熙官曰：“云师弟！你亦记得三年前峨嵋禅院星圆长老告我等之偈语乎？”云中子曰：“洪师兄讲起，弟亦忆及之矣。”洪熙官曰：“星圆长老之偈语曰：‘金虎随山走，猿鹤满天飞，荼?花谢日，南山星埙时。’庚甲属金寅肖虎，金虎者指庚寅年也，根据二十四番花讯风计算，荼?花开于惊蛰之候，谢于春分之前，猿鹤满天飞者，乃指云师弟与胡师侄之猴拳，与洪文定之鹤拳，已舍练成功，白眉道人必殒命于大峨山之南矣，今日既为巳丑年十月一日，明年为庚寅年，春分之前，白眉道人必死无疑矣。”云中子曰：“挑此乃星圆和尚臆测之辞耳，世间岂有食饭神仙哉！虽然，白眉道人已回到峨嵋山，我等亦应跟踪前往，大破峨嵋派。”洪熙官曰：“海法师伯既然不肯下山同往，我等惟有到峨嵋禅院，拜候星圆长老，看看洪文定之后，然后大举进攻可也。”众人均赞成洪熙官之言，在白鹤寺休息两三日，来方丈室中，向海法禅师告别，海法禅师合十曰：“阿弥陀佛，洪师侄此去，虽然得手，但有极大祸临于身上，故师侄谨记衲言，前途保重。”洪熙官闻海法禅师之言，暗暗吃惊，然而血海深仇，实不能就此罢手也，当下拜别海法禅师，带着云中子等，步出白鹤寺来，行出纯阳峰下。遥望白鹤庵，洪熙官上前叩门，意欲辞别五枚师伯也，庵门闭处，走出一小尼姑，洪熙官道毕来意，相见五枚，小尼姑曰：“五枚师尊出外云游去了，临行之时，留下一纸张条，嘱咐洪师兄到来时送上，洪师兄视此纸条，当知五枚师尊之意矣。”小尼姑言毕，入内取出一纸呈上。洪熙官接过视之，只见纸上，只得寥寥数字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大峨之南，雁行折翼。”乃一偈语也。洪熙官已知其意，惕然心惊，黯然离开白鹤庵，惘惘而下白鹤山，一行八九人，晓行夜宿已数日又到峨嵋山下，远望山峰耸峙，气势奇雄，初冬天气，山花尽落，肃杀之气，满布山头，与来时之春意盎然，春溢梢头者，别有一番景色也。

洪熙官小别峨嵋山，而影色已今非昔比，岂象征峨嵋山上，峨嵋少林两派，将一场剧热斗争乎？洪熙官嗟叹久之，与云中子等踏上大峨山来，行足两个时辰，已到雷神洞外，峨嵋禅院矗立于苍松翠柏白云青山之间，寺貌巍峨，禅院依然无恙也，众人乃直入禅院中。斯时，正是洪文定杀退吕文英等之后一日，三元观中峨嵋派弟子，正加紧戒备时，洪熙官尚未知也，入到大雄宝殿上，正碰着洪文定行出，洪文定见洪熙官、方永春等，不禁大喜，跳跃上前，欢呼爸爸妈妈，并与云师叔、清师兄、卖鱼洪、周人杰、胡亚彪等见面，司徒鹏初次与洪文定见面，惺惺相惜，一见如故。洪熙宫抚洪文定之头问之曰：“文定。汝随星圆长老习技，有进步否？造诣如何？”洪文定曰：“儿得长老悉心指点，已有大进步矣，前者之虎鹤双形拳，对于鹤形方式，尚未成功，今则已烂熟如泥，而且轻功方面，一跃可到三四丈外，快如闪电，敌人不易闪避过也。”洪熙官曰：“文定，你之技击虽然成功，但不可恃技而骄，骄则轻敌，轻敌者必改也。”洪文定曰：“唔！谨从父亲之言。”洪熙官曰：“星圆长老在寺中否？”洪文定曰：“正在方丈室中打坐，爸爸随我来。”洪文定言罢，引洪熙官等直入殿后，经过一度曲折回廊，两旁山花，凋零已尽，只剩得翠竹苍松，临风摇曳，白鹤一双，当风缩头而立，洪熙官等行尽回廊，转左花圃内，方丈室建筑于花圃之中，则星圆和尚，正在蒲团上盘膝而坐闭目合十，修炼金刚之气，洪熙官不敢惊动，与云中子等拱手而立于阶下焉，星圆和尚似未有所觉也。良久，星圆和尚仍趺坐如故，卖鱼洪牛精性起，大喝一声：“我呸！老和尚为什么如此高坐，待我上前把他摇醒可也。”卖鱼洪飞步入室，洪熙官制止不及，卖鱼洪已冲到星圆和尚之前，相隔一丈，说也奇怪，星圆和尚打一个呵欠，双手一仰，一阵掌风，把卖鱼洪冲倒，仆于地上。洪熙官大惊，急上前握拳曰：“拙徒卖鱼洪，年少失学，只知技击，今日冒昧长老，望祈恕罪，洪熙官已候长老多时矣。”星圆长老哈哈大笑曰：“洪师傅汝又来乎，‘金虎随山走，猿鹤满天飞，荼?花谢日，南山星殒时。’洪师傅此来，殆亦为此也耶？”洪熙官曰：“洪某人来打扰长老矣。前者承蒙长老照拂，指示迷津，感激不已，洪熙官自得长老出示偈语之后，旦夕弗忘，今屈指计算，距金虎随山走之日，只有寥寥三两月，是以回来拜谒长老，再聆教益，尚希不吝教海，卑得一雪十数年来之血海深仇，我少林派残存均感矣。”星圆长老闻言，屈指一算，徐徐言曰：“古今来大英雄者，每从困苦困难中磨炼出来，洪师傅亦大英雄也，艰苦困难，在所不免，尚望洪师傅振起精神，从此恶劣环境中，寻一条光明之路，前途未可限量也。”洪熙官曰：“长老金石良言，洪某人当铭记肺腑，不过此行之结果如何，尚希长老不吝赐教矣。”星圆长老曰：“我佛以戒杀为生，佛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恩怨分明，才是大丈夫所为。洪师傅领悟此中真谛，将来定得好果，不然则将打入十八层阿鼻地狱，永不超生也。”洪熙官曰：“谢长老指教，小儿文定，两年来蒙长老指教，感激莫名，未悉文定之技，亦能出而面世否？”星圆长老曰：“文定聪颖过人，将来必成大器，望洪师傅善为诱导，便成全材，两年来文定之技，已略有所就，亦可以随洪师傅去矣。”洪熙官曰：“洪某人今别矣，终生不忘长老大恩也。”星圆长老合十曰：“阿弥陀佛，洪师傅保重！”洪熙官云中子等抱拳而别，率领洪文定周人杰方永春骆小娟卖鱼洪黑面清司徒鹏一行人马，步出峨嵋禅院，洪文定与星圆长老习技两年，体格健硕，虎膀熊腰，威风凛凛，英气雄勃，虽然年幼小，却也气宇不凡，云中子、卖鱼洪、黑面清亦啧啧称赞，众人离开峨嵋禅院，重到老友林鹤隐之家，到则门庭依旧，林鹤隐已病去世矣，洪熙官想起故人病情重，与昔招待之恩，不禁为之怅然若失，云中子曰：“大峨山尚有一峰曰峨嵋者，佛家称之曰光明峰，下有一光明寺，其主持僧光明和尚者，曾与弟有旧，何不去光明寺挂单，然后商定计划，与白眉道人决一死战耶？”洪熙官以林鹤隐已死，峨嵋禅院又因前在打扰多时，不便再骚扰星圆，乃诺云中子之清，一行九人，由云中子引路，直向光明峰而行。

一路上山上转路，群峰环绕，朔风吹来，深有寒意，未几，已到光明寺，云中子入寺，晋谒光明和尚。光明和尚者，技击虽然不甚高强，但佛法高深，而且佛家方便之门常开，当下，云中子道达来意，暂假寺中下榻，稍住数日，签回香油，以作房租，光明和尚以洪熙官等，亦佛家弟子，诺之。洪熙官等乃在光明寺住下焉。休息一日，翌日清早，练技已毕，洪熙官以司徒鹏初来峨嵋山，与峨嵋派中未有认识，乃令司徒鹏前往三元观，一探白眉道人之踪迹，但司徒鹏不识路径，乃由洪文定引路，司徒鹏乃穿上长袍一袭，厚底毡鞋，瓜皮小帽，扮成一个读书模样，借进香为名，探听三元观中之虚实，洪文定则短衫裤，腰束绉纱带，插上单刀一口，带司徒鹏向三元观来，两地相距足有十五六里，二人施展轻功，加速脚步，半个时辰，将到三元观外，洪文定遥指峰下一道观曰：“此即是三元观也，司徒鹏弟可直入当作进香，我在此候汝。”司徒鹂诺之，一摇三摆，施施然向三元观而行，行到观门，大门内转出一人，手执单刀，喝问来此找谁？司徒鹏不慌不忙，两手一揖曰：“请问壮士高姓贵名，鄙人非找别人，慕峨嵋山之胜，特来元观进香，朝拜三清师祖耳。”此人详望司徒一会，冷笑一声曰：“唔！睇见你手瓜起辗，虎膀熊腰，行起步来腰马稳健，成个武术界中人，故意着起件长袍，装成斯文骨骨模样，汝一定系有鬼马，想探我峨嵋派之虚实，汝可欺别人，但欺不得我吕文英也，我派昨晚已接得情报，洪熙官已回来矣，所以本观下紧急戒严令，暂时不许闲杂人等来，汝则假扮斯文，嫌疑重大，即跟我来，查明究竟，方可释放。”司徒鹏心中愕然，暗想此人颇有几分厉害，一望便知自己假扮人客者耶？闻吕文英谓要随之入内查明，当即抗声曰：“我来进香，我无理随汝入内，受汝盘诘也。”吕文英曰：“此地亦有理由讲耶？嘻！笑话！老实告诉汝，我吕文英向不讲理由，亦无法律，只有手中一把宝刀耳。”司徒鹏亦牛精人也，闻言，不禁勃然大怒，牛性顿起，把长袍之角掀起，拾一声，从裤头带上，松出一条三节钢鞭来，一抽，鞭风卷起，活活连声，把眼一瞪，喝曰：“我司徒鹏岂惧你乎？我来进香，你竟来拘捕我，取你狗命！”司徒鹏至是，不得不露出本来面目，与吕文英冲突起来，但司徒鹏两臂虽有千斤之力，能举起一只大水牛，但技击肤浅，远不及吕文英，当下两人闹翻起来。司徒鹏先下手为强，一鞭向吕文英迎头打下，这一个泰山压顶之势，厉害非常，吕文英拾一声，向左闪过，一刀拦腰斩来，司徒鹏退马以避，两人鞭来刀往，就在三元观天阶上，打得落花流水，战约四五回合，司徒鹏渐觉不支，急一跃出圈外，向观外奔出，门后突闪出一人，大叫：“少林少子休走，史天雄在此！”一刀从后脑砍下，可怜司徒鹏闪避不及，头脑砍为两边，鲜血喷出，倒毙地上，正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司徒鹏拜洪熙官门下，习技未及一年，便尔丧生于峨嵋派手中，不独洪熙官丧一贤徒，而金牛岭下之娇妻稚子，日夜倚闾而望，尚不知其郎君严父，已为少林派牺牲矣。史天雄既杀司徒鹏，吕文英叹曰：“可惜可惜！”史天雄诧曰：“吕师兄，杀得少林小子，正恭喜之不暇，汝为何尚叫可惜？”吕文英曰：“史师弟有所不知也，洪熙官此来，必配齐人马，我正想擒住此人，拷问其口供，以探洪熙官之虚实，不料汝一刀两段，将之杀毙也。”史天雄曰：“吕师兄休怒，此人到来刺探我派虚实，必不只一人到来，观外必有人暗暗跟随也，急把此尸体搬开，以待少林派之人再来，俟机到之再杀。”吕文英曰：“此计甚妙。”二人急拖司徒鹏之尸体入天阶侧廊下，再伏于门之两旁。

且说洪文定候司徒鹏，久久未见出来，深以为异，心想，莫非被峨嵋派之人识破行藏，惨遭毒手乎？抑流连于三元观中，未暇出来乎？洪文定伺之久久，司徒鹏之踪迹仍渺，为不得已，持刀飞步上前，想潜入三元观中，一探究竟，不料一踏脚入三元观头门，突觉头上一阵刀风卷至，洪文定为英雄之子，机警灵敏，轻功利害，非司徒鹏可比。当下叫一声：“弊！”纵身一标，飞入三元观之天阶中，快如闪电，宝刀从后脑砍落，相差只二寸左右，真是间不容发。原来砍洪文定者，乃吕文英也，洪文定既标入阶之中，回头一望，见吕文英持刀从门后追出，史天雄亦从后而出，洪文定自恃技击高强，不慌不忙，一跃跳至三清殿前之石级之上，吕文英大叫洪文定小子休走，今日汝来送死矣。飞马直取过来，洪文定见殿前摆着一个大铁鼎，高可六尺，重量千斤左右，洪文定狂性大发，两手执着大铁鼎两脚，一举，把大铁鼎高举，大喝一声，向吕文英迎头打落，来势凶猛，吕文英急向左闪避，大铁鼎打落天阶石上，当堂打烂天阶石五六块，变成粉碎，洪文定一眼望去，不禁大吃一惊，右边廊下，伏着一尸首，血脸模糊，死状甚惨，正是司徒鹏也，洪文定一见，猛吃一惊，心弦震动。史天雄吕文英从两旁杀到，洪文定不敢恋战，施展轻功绝技，耸身跳上瓦檐，吕文英从后跳上追赶，但不及洪文定跳纵快捷，跃上屋背檐之上，只见洪文定掩面而走，一路向山下奔去。吕文英哈哈大笑曰：“小子今番心惊胆颤，已知我吕文英之厉害矣，问汝尚敢第二次来否？”言罢，拾声跳落天阶，一刀把司徒鹏之头斩下，取竹竿挂起，插于三元观之前，尸身则抛于三元观之侧之断崖下，任由野兽吞食。清玄道人闻讯奔出，观司徒鹏之头高高挂起，不禁摇头而叹曰：“咳！兽相食，且为人所不齿，今竟人以相食，罪孽深矣，将来必无好果也。嗟夫！”清玄道人虽然嗟叹再三，但不能制止吕文英等之复仇心切也。

话分两头，且说洪文定奔出三元观之后，走到大峨山南光明峰下光明寺来，洪熙官云中子等见得洪文定一人回来，面青唇白，神色有异，心想一定凶多吉少，云中子急问曰：“文定师侄，司徒鹏何往？”洪文定立未定答曰：“父亲师叔，司徒鹏师弟己遭峨嵋小子毒手，丧命三元观中矣。”众人大惊，洪熙官曰：“文定，司徒鹏因何致死者？”洪文定曰：“司徒鹏师弟扮成进香客人模样直入三元观中，我则在观外三四里地方等候，候之良久，仍不见其出来，乃跟踪直入探望，不料一入观内，即为吕文英、史天雄两小子所追击，我跳入天阶内，眼见司徒鹏师弟已伏尸于廊下矣，悲哉痛哉。”卖鱼洪在旁听闻，勃然大怒曰：“呸！峨嵋小子，如此可恶，我等立即前往，进攻三元观，把峨嵋派人一一杀尽，为司徒师弟复仇，我愿打头阵！”洪熙官曰：“阿洪，汝的功夫有限，未知峨嵋小子利害也，今司徒鹏既遭毒手，我等固宜立即前往复仇以报宿恨，惟是峨嵋小子技击不弱，打头阵者应由我担任，云师弟在左，率咏春、骆小娟二人为助，洪文定与周人杰、胡亚彪三人在右，阿清、阿洪二人，则跟住我去，执齐军器。立即动程，不得有误。”各人轰然而应，立即换过全身武装，束紧腰间绉纱带，执着明晃晃之十八般军器，一行九人，浩浩荡荡，分三路向三元观进发。将到观前，时已日落西山，暮色四合，盖经一番剧战，一日时光，已匆匆过去矣。

众人杀到三元观前，相距尚有四五十丈，遥望三元观前，双扉紧闭，静悄悄已无人迹，洪熙官一马当先，来到观前，卖鱼洪、黑面清二人，紧随其后，洪熙官走到观门下，扎起个子午马，我妻一声，一脚扫去，力勒一声响，当堂把大门脚扫折，再加一脚，大门轰然而倒，黑面清、卖鱼洪二人首先飞马直入，吕文英、史天雄二人，从左右两廊，双双杀出，吕文英一刀向卖鱼洪兜头砍落，卖鱼洪向左避过，洪熙官大吼一声：“吕文英小子，休得逞强，洪熙官在此！”言未毕，仗剑直取吕文英，宝剑矫若游龙，剑光一闪，寒风追面，吕文英急退马，尚未还击，洪熙官第二剑又当胸直铲，吕文英举刀一招，不料洪熙官之宝剑，削铁如泥，叮当一声吕文英之刀被斩为两段，大惊，不敢恋战，就地跳出圈外，落荒而奔。观中峨嵋派各师兄弟，一齐拥出，敌住洪熙官、黑面清、卖鱼洪三人，卖鱼洪不知利害，一把单刀，直扑入三清殿后，一追入殿后回廊之处，黑暗间，突见剑光一闪，迎头砍落，正待闪避，已来不及，当堂大叫唉吔一声。倒地毙命，原来斩卖鱼洪者，不是别人，正是白眉道人大弟子清玄道人也。清玄道人是晚在方丈室练气，闻得外间呐喊声起，知道少林人马杀到，连忙执剑奔出，适遇卖鱼洪追入，乃闪过一旁，卖鱼洪黑暗乱碰乱走，且技击肤浅，又欠机警，遂遭清玄道人之毒手矣。当下洪熙官在三清殿前天阶，与峨嵋派众弟子混战，杀到落花流水，一连砍倒十余人，忽然不见了卖鱼洪，而黑面清则与史天雄对战，亦为六七人包围，渐渐不支，耳畔闻得三元观左右，呐喊连天，跟住观后起火，知云中子洪文定等，正分左右两方，杀人放火也，洪熙官剧战良久，不见卖鱼洪，急冲上三清殿来，适遇清玄道人从殿后杀出，清玄一见洪熙官，大叫曰：“洪熙宫小子，汝之门徒死矣。”清玄道人此言，盖欲打击洪熙官之心，使之震惊，而乘机取之也，洪熙官虽为大英雄，但一闻其门徒之死，亦不免为之心中一阵悲戚，清玄道人乘机进马，一剑当胸刺来，洪熙官向左略避，一剑从清玄道人之背后插入，清玄一转马，举剑还击，两人大战，究竟洪熙官身经百战，技艺高强，大显神威，杀到清玄手忙脚乱，一剑当头斩落，当堂把清玄之头颅斩下，洪熙官既杀清玄，返身而落天阶，杀入重围，直取史天雄，救出黑面清。峨嵋弟子，忙于救火，云中子、洪文定两支人马，左右两旁杀到，云海道人、韩清平等竭力抵御，亦已不支，吕寄尘则背负着病中之史云娘，使剑冲出，吕文英入内再执单刀杀出，看见情势不对，连忙举起铜钟，下令各人向上山撤退，洪熙官与云中子洪文定等会合，追杀一会，时已混战至四鼓矣。

大峨山上，月黑风高，黑茫茫伸手不见五指，而朔风吹来，肌肤如刺，追到观后，二三里许，已为峨嵋派弟子于黑夜间，分别遁去，只得回头，奔入三元观中，抱着卖鱼洪之尸体而出，相偕回光明寺。

各人痛于卖鱼洪之死，相偕而回光明寺来，虽然杀得清玄道人，却损失卖鱼洪，心中仍为悲恨也。洪熙官悲痛之余，只得把卖鱼洪尸首，抱入光明寺后荼毗炉中，用火焚化，留回舍利子一粒，以资纪念矣。

且说吕文英、史天雄等逃出三元观后，向山上撤退，一连奔跑二十余里，见洪熙官人马未有追来，方才坐下稍息。检点门下众徒，伤之数十，只得回四十余名，清玄道人故已亡去，吕寄尘与史云娘亦不知踪迹。吕文英喟然长叹曰：“料不到白眉师尊一去，而洪熙官小子，即猖獗若是也，虚灵观已焚毁至此，今竟三元观亦付诸一炬矣。”众人正言间，只见山下黑暗中，有黑影蠕蠕而动，吕文英一跃而起，喝问为谁，黑影答：“是我吕寄尘也。现方负史云娘到此，险些儿丧命于洪熙官小子之手矣。”史天雄闻得其师妹脱险，不禁大喜。飞跃而前，则见史云娘伏于吕寄尘背上，神态昏迷，不醒人事，史天雄大惊，抱之而下，使卧山石上，从身后取出还魂药，置于史云娘鼻端，史云娘一嗅还魂药，长叹一声，徐徐而醒，望见黑光暗露，其兄史天雄及众师兄弟皆在身旁，叹曰：“侬尚在人间耶？洪熙官小子何在？”史天雄慰之曰：“云娘妹，洪熙官小子已逃去矣。”吕文英曰：“我等在此间露宿，并无善策，且洪熙官声势浩大，今既来此，必有二次来犯者，我等不可不备也。”吕寄尘曰：“白眉师尊，在金光顶上练气，我等全体奔上山顶，向师尊恳求其下山相助，诛灭洪熙官小子，想在此危急之际，师尊必定答允者也。”吕文英曰：“吕师弟之言是也，我等现即起程前往可矣。”于是一行人齐向大峨山顶而行。时已东方天际，隐约鱼肚白色，晓风拂面，精神畅爽，行行重行行，遥望山顶毫光，万道金蛇照耀天际，闪铄光芒，金光照耀，吕文英指而谓众兄弟曰：“伟哉，此佛光也，佛说慈光普照，能拯万家，惜乎此佛光不能普照我等耳。”众人相与嗟叹，一路向金光顶而来。再行一个时辰，已至大峨山顶，白云飘荡，笼罩山顶，佛光从黑昏中闪跃而起，原来金光顶之名，尽由此而来也。众人走到金光顶上，只见白云深处，一山洞高可五丈，其中则豁然开朗，别有洞天，庐舍隐约，林木青葱。洞口上石刻洞天福地四个字，吕文英以手加额曰：“白眉师尊正是此间修道也。”时已清早，卯末辰初，朝早巳上之候矣。众人入洞内，见瀑布澎湃，鸟声啁啾，宛若武陵渔夫，入桃花源内也。众人直入洞内，沿小径而行，至于洞前深处，茅庐三五，建于林下。吕文英心想，白眉师尊必隐于茅庐之中矣。乃上前叩门，柴门开处，小道童出而相迎，小道童曰：“吕师兄，今日何来者，想谒白眉师尊耶？”吕文英曰：“然也，师尊在洞中否？”小道童附耳低声曰：“实告吕师兄，师尊仍在洞中修道，不过师尊吩咐，任何人均不接见也。”吕文英曰：“洪熙官小子，果然率众来犯矣，昨晚三元观又为洪熙官一把火烧去，清玄师兄已惨遭毒手，故不得不谒师尊报告，谅师尊不忍见师兄濒于绝境者也。师弟汝即引我见师傅可矣。”小道童初尚不允，但目睹众师兄形容沮丧，惶惶如丧家之狗，不禁叹曰：“师尊叫我任何人不准入内，但今亦无法可想矣。吕师兄，请随我来。”小道童言毕，引吕文英等直入洞内。洞中佛光时隐时现，行约四五里，茅庐一所，建于绿荫之下，小道童指而曰：“吕师兄，白眉师尊即在此修道，吕师兄可入内也。”吕文英不俟小道童言毕，早已飞步入内，吕寄尘、史天雄、云海、韩清平等随之而入，茅庐之内，分前后三进，每进隔一天际，修竹奇花，点缀其间。吕文英直入其内，至茅庐之后，一净室在焉，室门悬着一匾，上书虚无境界四个字，白眉道人正在净室内蒲团上趺坐，闭目练气。环境清幽，令人飘然有出尘之想。吕文英等循声而至，冲至室前。白眉道人耳畔听室外有人声喁喁，侧耳静听，则吕文英等已走入室内，三四十名峨嵋门徒，环跪于前，白眉道人勃然大怒，大喝一声：“汝等不听为师之言，擅自闯进此间，该当何罪？”吕文英叩首曰：“师尊息怒，洪熙官小子，已大举来犯，清玄师兄已遭毒手矣。”白眉道人怒曰：“为师临别已训诫汝等，不得再与少林派对敌，以释纷争，因何汝等竟不听为师之言，又妄动干戈，而遭此不幸耶？”吕文英叩首曰：“请师傅息怒，此非弟子等愿与洪熙官为敌，实因洪熙官深夜来犯，火烧虚灵观前，今又一把火把三元观焚去大半，弟子无法不与之抗耳。忆昔弟子初拜师尊门下之时，师尊曾训诲弟子以练技术之因的，在于自卫。今洪熙官来犯，弟子等亦自卫之意而已，若师尊仍是袖手旁观。峨嵋派将为洪熙官小子消灭净尽也。”吕文英言词恳切，词词动人，吕寄尘史天雄众师兄弟则又环跪于前，低流眼泪，情况凄凉，白眉道人观此情景，不禁喟然长叹，拂袖而起，曰：“咳，此亦前生孽障也，夫练气者，不能有所动其心，今为师凡心再动，前功尽废矣，嗟夫！”对净室中元始尊祖师之神像顶礼，曰：“祖师在上，弟子十年修道，未能约束身心，此亦前生孽障所使然，弟子不忍眼看数十年心血训诲而成之峨嵋派，一旦毁于少林小子之手，决意牺牲弟子个人性命，复出领导，自愧无以对师祖矣。”吕文英等闻白眉道人之言，知白眉已允下山，不禁大喜，白眉道人曰：“文英贤徒，现在洪熙官小子居于何处？”吕文英曰：“洪熙官居于大峨山南边光明峰下光明寺内也。”白眉曰：“洪熙官此来，一共有多少人？海法与星圆两老秃，有来助战否？”吕文英曰：“据弟子调査所得，海法、星圆两老秃，未有到来协助也，与洪熙官同来者，有云中子、方永春、骆小娟、黑面清、司徒鹏、卖鱼洪、及洪文定、周人杰、胡亚彪三只小鬼，司徒鹏与卖鱼洪二人，已为弟子奋力杀毙，故现在只得洪熙官六七人矣。”白眉道人曰：“只得六七人，而汝等亦不足与敌，是真无用之甚也。”吕文英曰：“否，洪文定小鬼，自随星圆老秃习技之后，技艺大进，利害非常，而洪熙官等，亦与前不同，故清玄师兄亦遭毒手矣。”白眉道人曰：“贤徒等放心，洪熙官洪文定父子，技术虽高，但经验肤浅，为师名驶大江南北之时，洪熙官尚牙牙学语，今彼不自量力，竟敢再来进犯，大峨山南，将为洪熙官丧生之地矣。各贤徒听着，今三元观既已焚去，汝等可在此期间休息，三五日后，待为师率领汝等，前往光明寺与洪熙官一决雌雄，为清玄贤徒复仇也。”各门徒大喜，分别在金光顶山洞中茅庐内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