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吇昨天晚上,竟然诡异地梦到了小时候的一个红色小背包。
小红包是我妈买的,我和我妹一人一个。长长的一根背带调节长短,所以小红包可以单肩背,也可以斜挎。它是我偷穿我妈高跟鞋时期的随身时髦单品之一。
小包的颜色红得鲜艳明亮,妥妥的“正宫”色。略呈方形的外观,底部两个转角处设计成圆形,让小包显得甜美了许多。内里只一个大大的口袋,敞开来预备装进我所有的“宝贵家什”。
我的“宝贵家什”,无非是些廉价的塑料耳环、发饰、戒指、项链及手镯之类。
我把这些啰里啰唆的假首饰一股脑塞进小红包,每天清点一下数目,再把拉链郑重地拉上,然后带着满足的心情把包挂到门背后的挂钩上。
偷穿我妈高跟鞋的时候,我满怀仪式感地拿下小包,在里面扒来扒去,根据今天要扮演的角色——是律师还是办公室接电话的——翻出最合情境的项链、耳环,搭配一下偷穿的鞋的颜色,然后开始一个人的表演。我妹偶尔也加入进来,但相比角色扮演,她更喜欢到外面和朋友跑跑跳跳。后来,邻居的一个小女孩,比我小两岁多,也喜欢这个游戏——有天我偶然间偷看到她也在偷穿妈妈的高跟鞋——可算是找到了知音,于是有段时间我俩就各自拖着大如船舱的高跟鞋,在房间里扭扭捏捏地走来走去,声音造作,扮演着新加坡或者港台偶像剧里的都市女性。
我最喜欢我妈那双卡其色、尖头、带小蝴蝶结的高跟鞋,够成熟。每次我要扮演事业有成的都市女性时,就喜欢踩上这双既秀气优雅又够知性稳重的高跟鞋,然后从小红包里拿出那对已经被我摩挲得掉了颜色的“珍珠”耳环,开始装模作样的个人秀。如果打算扮演热恋中的女人,我喜欢从床底下拉出我妈的一双纯白(也可能是米白)色没有任何装饰的高跟鞋,假模假样地装作琼瑶笔下爱意缠绵的女主角,正和一个存在于空气中的帅气而情深的男子爱得虽然悲悲戚戚,但是感天动地。
我的整个审美观,是靠我妈的高跟鞋和小红包里那些假首饰塑造出来的;我的爱情观和事业观,则拜新加坡和港台偶像剧所赐。
敲下如上文字时,我一没有事业有成,二也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至于高跟鞋,因为脚背低,加上前几年双脚被折磨得够呛,已经穿不了高跟鞋,只能改穿平底鞋或者方跟鞋了。小时候扮演过各种类型的都市时髦女人,长大了也就长大了,也只有长大了方才明白,她们也不过是都市里最普通最平凡的女人,电视剧只是美化了她们的衣着打扮,让这些女人在最风光的时候,人生戛然而止。偶像剧不会告诉我,衣着光鲜的背后,卸下了光环的平淡日子与面对日渐平庸老去的自己,将是女人余生面临的最严峻的考验。这样的转变不是经常买买衣服、换换首饰就能解决的人生困境。
短视频平台上教女人如何提升自己的博主很多,我偶尔会快进看看,但心里自知,人这一辈子如何到达终点,男人有男人的困境,女人有女人的困境——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困境。他人教你的,充其量不过是个万能公式,或者说,如何运用那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全在个人修炼的层次。这世上没有什么绝对正确的人生道路,全在于你的双脚如何走这条踏上便不能回头的路。有人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也有人手握一副烂牌,却成了人生赢家。手里的牌怎么出,不是博主们几分钟的视频可以手把手教得了的,全凭悟性和自己切身的人生经验积累罢了。
1997年搬家,那年我正好读高一。小红包在搬家时被我亲手扔掉了——我向来不喜欢积攒旧物。随着小红包一起扔掉的,是那些廉价的假首饰和童年的幼稚单纯。
从那以后,我开始了对自己、对人生茫然的探索。这条路漫长无尽,我也会探索不止,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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