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曼直面乔念夕的目光,言辞恳切地说道:“二姐姐,你难道想要她性命吗?那可是鲜活的一条人命啊!”
在这皇权至上、主宰一切的时代,寻常百姓的性命就如同微不足道的草芥一般低贱。主人对奴仆拥有随意处置的权力,而且根本无需担负任何后果,哪怕死者的家属前往官府告状申诉,往往也只是徒劳无功,甚至还可能给自已招来麻烦。
乔念夕对此深有体会,她自小在江北长大成人,最是清楚底层民众的那种无奈与卑微弱小。然而,乔伊曼却在心底暗自叹息:乔念夕回到京都以后,似乎已然忘却了曾经的自已,又重新站在了高处,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去看待他人。
“即便杀了她,也没法让时光倒流。”乔伊曼试图从理性和情感两方面来说服乔念夕,“二姐姐,当年在淮州战场之上,她可是救过你我性命的,就算没有功劳,也总归是出了力的……”
“玲花固然有错,可她所做的这一切,说到底都是为了我……虽说这并非我所期望的,但我也一直在竭尽全力地弥补你。”难道这还不算吗?
这些话语,和前世乔念夕从乔太夫人口中听到的如出一辙。一念及此,乔念夕不由得笑了起来,脑海中也浮现出前世玲花那副以恩人自居的模样。
乔伊曼轻轻咬了咬嘴唇,手指紧紧地攥着手帕。
乔念夕的眼神依旧冰冷:“你说,你已经补偿了我……”
“那么父亲呢?我原本应当在他身旁陪伴六年时光。”
“还有那错乱颠倒的十四年,你身处天堂,我却深陷地狱。”
“乔家于你有恩,恩重如山,你却毫无愧疚地安享着乔家给予的一切,始终不愿割舍……这般大恩,你如何能还得清!”
乔念夕的字字句句皆如利刃,令乔伊曼无言以对,喉咙似被哽住,发不出半点声响。
乔念夕未给乔伊曼丝毫喘息辩解之机,口吻中满是决然:“乔伊曼,你给我听好了,我,乃侯府血脉纯正的嫡女,而你呢……”她微微一顿,继而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道,“不过是个家生子罢了。”
言罢,未等乔伊曼有所反应,乔念夕已拿了钥匙转身离去。那门帘被风掀起又缓缓落下,似是在无声地讥讽着这场闹剧。
乔伊曼仿若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觉肩头似压着千钧重担,沉重得让她几近窒息。乔念夕那句“家生子”宛如尖针,深深扎进她的心底,瞬间,她的脸色变得惨白如雪,毫无血色。
绿柳并未去送乔念夕,只是紧盯着那晃动的门帘,满心愤懑地抱怨道:“姑娘啊,二姑娘实在是太没良心了,您待她那般好,在段世子跟前为她费尽唇舌,就连大夫人的部分嫁妆都慷慨地给了她……”
绿柳为自家姑娘深感委屈,眼眶也微微泛红。
乔伊曼缓缓抬手,重新推开窗户,刺骨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吹乱了她的发丝。她望向窗外,夜色中,乔念夕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虽说她此前一退再退,只因自觉在这场纠葛中占了些许便宜,但这绝非意味着她懦弱可欺。
更不代表着,乔念夕能够凭借她的宽容大度,在她面前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夜风愈发寒冷,吹得人直打哆嗦,夜色也越发深沉厚重,宛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将世间万物皆笼罩其中。
银月高悬于天际,却宛如一弯纤细的银钩,散发着清冷孤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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