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谷……回音?!”竹溪的思维被这突如其来的认知劈得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苏棠梨那声痛苦的呻吟,那道纯净到近乎虚幻的涟漪,竟比她的鲜血更能撼动那冰冷的竹篾造物!
风岚也察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异变。他夹着竹溪的手臂肌肉贲张如铁,冲刺的速度在生死关头竟又硬生生拔高一截!身后那根致命的墨绿“主藤”被苏棠梨无意识散发的涟漪阻滞了刹那,尖端距离竹溪飞扬的发梢已不足一尺,阴冷的死亡气息几乎刺破她的后颈皮肤。
“快!门!”风岚的咆哮撕裂了雨幕,目标直指卸货区尽头那扇半掩在阴影里的巨大仓库铁门。门缝里透出的黑暗,此刻是唯一的生天。
林砚川和那队员抬着担架,每一步都踏在泥泞与死亡的交界线上。担架上的苏棠梨眉头紧蹙,身体无意识地轻微痉挛,那道微弱的涟漪如同风中烛火,明灭不定。每一次涟漪的波动,都让身后紧追不舍的幽绿藤蔓群出现一丝混乱的迟滞,竹篾摩擦的窸窣声变得尖锐刺耳。
水塔裂缝中,那只巨大的竹篾巨眼,中心的黑暗涡旋恢复了旋转,但速度似乎慢了一丝。一股更加复杂、更加粘稠的意志弥漫开来,不再是纯粹的毁灭,而是混杂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探究。仿佛沉睡万年的古兽,被一缕极其稀薄却又无比熟悉的气息,从最深沉的梦魇中惊醒。
“有趣……”周墨的声音,不再是戏谑,而是带着一种金属刮擦骨头的冰冷兴味,直接从巨眼深处震荡进每个人的脑海。“沉寂的‘容器’……竟还能泛起涟漪?是谁……在敲打这口枯井?”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贪婪的颤抖。
“砰!”
风岚裹挟着竹溪,如同失控的炮弹,狠狠撞在仓库厚重的铁门上!锈蚀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向内猛地荡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门内是无边的黑暗和浓重的尘土气息。
“进去!”风岚反手将竹溪往里一推,自己却猛地拧身,染血的短刀划出一道决绝的弧光,迎向那再次加速刺来的墨绿“主藤”!刀锋与竹篾尖端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量震得风岚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流淌,但他半步不退,硬生生将藤尖格开半尺!
“林砚川!”风岚目眦欲裂,嘶吼声带着血沫。
“来了!”林砚川和队员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抬着担架几乎是贴着地面滑进了门缝!担架边缘擦过粗糙的水泥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竹溪摔进门内的黑暗中,冰冷坚硬的地面撞击让她眼前发黑。她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回头望去——
只见风岚如同浴血的礁石,死死抵在门缝之外!他浑身浴血,刀锋死死抵住那根疯狂突刺、不断分化出更多细小分支的墨绿主藤。更多的藤蔓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绕过他,朝着门缝蜂拥而来!
“风岚!”竹溪嘶声尖叫,染血的手掌下意识伸出,试图再次催动那微弱的血脉力量,却感到一阵撕裂灵魂的剧痛和空虚——她的力量,在巨眼的凝视下,已近枯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担架上,苏棠梨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她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
没有焦距,没有神采,只有一片空茫的、仿佛倒映着无尽虚空的灰白!一股远比之前清晰、带着奇异穿透力的无声“嗡鸣”,以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这嗡鸣不像声音,更像一种纯净的、高频的震颤!
“嗡——!”
冲在最前面的几根幽绿藤蔓,被这无形的震颤扫过,构成藤蔓的墨绿竹篾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枯枝,动作彻底僵直,随即寸寸断裂、崩解!化作一地失去活性的碎屑!
水塔裂缝深处,那只竹篾巨眼猛地一“缩”!构成眼睑的粗壮竹篾剧烈地蠕动、扭曲,中心那深邃的黑暗涡旋疯狂旋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狂怒与难以置信的混乱意志!整个水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缝再次扩大!
“不可能!!”周墨的声音彻底扭曲、失真,如同无数块碎玻璃在摩擦嘶吼,“‘回响’……‘回响’怎会在她身上?!那容器……早该是空的!空的!!”
这声饱含惊怒的嘶吼,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彻底点燃了某种东西!
仓库深处,那片被苏棠梨身上散发的纯净震颤拂过的、堆积如山的陈旧竹编制品——破箩筐、旧簸箕、断裂的竹椅骨架……它们沉寂了不知多少年,落满厚厚的灰尘。此刻,在苏棠梨那空谷回音般的震颤中,竟如同被无形的琴弦拨动,开始发出极其微弱、却连绵不绝的共鸣!
“沙沙……簌簌……”
起初是细微的摩擦声,如同风吹过枯叶。紧接着,声音汇聚、放大!成千上万根沉寂的、干燥的竹篾,在共鸣中轻微地震颤、碰撞!它们本身并未活化,但这亿万根竹篾同时震颤所汇聚成的、无形却浩瀚的声波浪潮,带着一种沉淀了漫长岁月的、纯粹的“竹”之韵律,轰然撞向门外汹涌而至的幽绿藤蔓群!
这不是对抗,是覆盖!是来自同源却截然不同的古老回响!
“滋啦——嘎吱——!”
无数尖锐的、如同指甲刮过玻璃的噪音瞬间爆发!那汹涌的藤蔓狂潮,在这浩瀚的、源自“死物”的共鸣声浪冲击下,如同被投入滚烫岩浆的雪片!构成藤蔓的墨绿竹篾剧烈地痉挛、扭曲、互相撕扯!它们表面流转的幽绿光芒急速黯淡、熄灭,仿佛被这纯粹的“竹音”强行洗去了附着的污秽意志!
追击的势头,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仓库本身的“死竹之音”硬生生遏制、搅乱!
“就是现在!关门!”风岚捕捉到了这绝无仅有的机会!他猛地抽回短刀,不顾那墨绿主藤因失去阻力而惯性刺来,整个人向后暴退,同时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一脚踹在厚重的铁门内侧!
“哐——!!!”
沉重的铁门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轰然向内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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