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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三刻,偌大的忠勇营异常安静。
虞斯自处理完侯府事宜回到营帐,就再?也没有笑过了。是的,连冷笑都没有了。
倒不是那伺机搜查侯府的官兵难缠,而?是管家交到他手上的话本上册,明明只有三章,怎么会那么厚。隐笑居然有这么多破烂东西可以编。
章丘等人召集营众开完会,将今日缉拿失败的过程从头到尾复盘了一遍,期间虞斯一直捧着话本,目不转睛地看,不晓得?在想什么。
章丘苦着脸,一边焦急地给他打扇子消气,一边出言安抚,“这人是个高手,绝对的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高手,没准以前从过军,至少是个副将军,深谙兵法!”
虞斯盯着虚空一点,面无表情?地偏头,颇有几分疯戾的意味,“尸体在说话?”
章丘一噎,想起他说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赶忙转移话题:“侯爷,您要金玉堂数间厢房里的香灰,阿离他也给您带出来了,您倒是说一说什么用?处啊?”
虞斯这才合上话本,将其递给章丘,“你仔细闻一闻,这上面印书所用?之墨是什么味道。”
章丘接过话本,与阿离等心?腹侍从挤在一处,低头细闻,“老字斋家墨的味道吧?金玉堂虽富贵,但到底是商人当家,印书耗费之巨,自然要节约成本,他家的墨经典又便?宜,且混有特殊的香,味道也好?闻。”
虞斯看了眼阿离,后者领悟,拿出包好?的几包香灰,分给众人。
“金玉堂的听客们素有记笔的习惯,因?此堂内长期备有墨条,随取随用?,都是老字斋的,一来便?宜,可以节约开销,二来,香味独特,如标志一般能让客人们印象深刻。那些人到了金玉堂,自然是用?金玉堂一早备好?的墨汁和同一材质的稿纸记笔,若有废纸,便?用?香炉烧烬。那么,同一种墨和稿纸,余灰的味道必然都是一样的。”
虞斯点到为止,章丘已了悟,“哦——可隐笑的话本定是一早写?好?,而?非在金玉堂时用?他们的特制墨水书写?,所以若是隐笑走时为了掩人耳目,烧掉了底稿,那他留在香炉中的余灰,气味必定和其他人不同!”
可要分辨已经燃烧过的味道,他们都没有那样的鼻子,只有虞斯能够分辨!
阿离一拍脑门,大呼:“坏了!早知道就把每间房的香炉都偷出来了!明日再?去看,气味定然消散殆尽,香炉怕是也被金老板清理过一轮!该如何找啊?”
章丘沉吟片刻,迟疑地说,“侯爷方?才留在大堂审视时,怕是已经将人的衣带上沾惹的味道都记过一遍了吧?”
虞斯不屑地瞥他一眼,“算你聪明。不过,大堂终究太过嘈乱,味道纷杂缠绕,除却纸烬味,还有不同的熏香气,要摒却杂味,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只隐隐记得?,确然闻到了几次不同的纸烬味,想必燃烧前,上面的字用?的都是掺了香料调配的上等油墨写?出来的。”
“不能想到是哪几人了吗?”阿离急切问道:“哎呀,可是矜贵的人很多,自己从家中带好?墨来金玉堂记笔的,应该也不止一两位吧?就算想起来,要筛选也要些时间。”
的确如此。但虞斯冷声哼道:“有多少算多少,我说过,此仇不共戴天,哪怕动用?忠勇营的全?部兵力,把樊京城翻过来,也一定要找到隐笑!”
章丘赶忙附和,“对!”
虞斯懒得?搭理他,“给我一夜的时间盘忆,我一定想起身上有特殊气味的人究竟都有谁。明日辰时点出一百精锐,校场集合,整装待发,届时兵分多路,与我把樊京城给翻过来!”
语罢,他起身离开,正撞上牛高马大的厨子给他端汤,“侯爷,一品堂买来的鸡汤热好?了,喝了再?走吧?”
不提还好?,一提鸡汤,虞斯瞬间想到焦侃云让他痛改前非,喝汤养神,分明就是听信话本之言,认为他滥淫无度,损耗严重,遂转过身来瞪了厨子一眼,“本侯身体好?得?很,看上去是需要滋补的样子吗?!”
厨子噎住,朝虞斯远去的背影喊了声,“您不喝,那我喝了?”
只听远远一个声音传回来,“谁说我不喝!端我房里来!”
夜深人静,月圆心?明,人也更?容易惆怅。
一品堂的鸡汤味道的确很好?,浓郁鲜美的香气盈满鼻间,喝得?心?胃皆暖意融融。虞斯躺在床榻,努力地回忆储存于脑海中的各种味道,却总是想起焦侃云下?楼看见他时,意味深长的眼神和笑容。
拿他和面首比?竟然拿他和承欢讨宠的面首相比?!焦侃云是类比话本,讥讽他“追求女子时”腆着脸不知羞耻地讨宠吗?“魁伟彪猛”“英武诱。人”皆是话本所用?描述,她身为闺秀女官中的典范,居然把如此艳。俗、毫无水准的话本听得?这么仔细?
她每回听堂都听得?这么仔细吗??
难以想象焦侃云一字不落地通读了《自恋的忠勇侯虞斯不得?不说的隐秘情?史(上册)》后,每次见到他,心?理活动是什么。
难想,也不敢想。
虞斯大掌一拉,将被子举过头顶。为何偏偏焦侃云说这话,那么让人生气?为何她只是照本宣科地说了话本里的词,却险些将他逼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流出眼泪?
“忠勇侯悍硕魁伟,英武彪猛。十分诱人。”
他好?像听见嗓子眼里有东西在跳,掀开被子喘了两口气,才发现是莫名的心?悸。与帐顶摇来摆去的红缨流苏一样令人烦躁。“诱人”二字从她的口中说出,像璎珞敲冰一般轻灵。是有虫蚁爬上了身体吗?为何他的心?口与指尖都异常酥麻。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痛改前非,还是一条好?汉。”
他要痛改哪里的前非啊?十八年来不是练武,就是打仗,唯一的一次相亲,还惨被她本人拒绝,他那般赤诚地把水灵玉和月织锦送出去,落在她眼底算什么了?
当然是算忠勇侯“柿子专捡软烂的捏,淑女专挑天真的爱,很不要脸”了。
对啊。算这了。很不要脸。
虞斯讷然盯着帐顶,忽然,脸上两行清泪机械地滑落。他抬起手臂遮住,心?浮气颤,却依旧能听见两个字从他口中流泻而?出,“隐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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