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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莪毫不畏惧:“阿玛,我不聋也不瞎,您既然做得出来,为什么怕我问?阿玛,额娘死之前那么痛苦,日日夜夜地折磨自己,难道不是因为您和布木布泰好……”
一记刺耳的重响,多尔衮的手掌从女儿娇嫩的脸蛋上挥过,瘦弱的孩子往后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
“阿玛……”东莪的脸迅速肿起来,她长这么大,父亲连大声责备都不曾有过,可今天,竟然动手打她。
“太后的名讳,不是你该叫出口的。”多尔衮压抑震怒和心疼,遏制脑袋里乱如麻的慌乱,“东莪,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道听途说,好好照顾自己,别让你额娘不得安心。”
东莪顶着红肿的脸颊走近几步,似乎不惧怕父亲再赏她一巴掌,冷笑着,眼中带着不该在她这个年纪出现的恨与讥讽:“阿玛,您最没有资格说这话,额娘就是被您逼死的,您和宫里那一位,都是杀人凶手。”
“够了!”多尔衮根本无力招架女儿的咄咄逼人,她简直学得和齐齐格一模一样,更何况他心虚,他或许能从容应对全天下人,唯独躲不过女儿眼里的痛苦。
“阿玛,别忘了您对额娘的承诺,让她成为皇后。”东莪泪如雨下,哭着质问父亲,“阿玛,您都忘了吗,忘了吗?”
“你怎么知道的?东莪,额娘告诉你的?”多尔衮神情严肃,“你记着,这话不能到外面说,不能对任何人说,东莪,答应我!”
孩子哭得凄惨,弱小的拳头一下下捶在父亲的身上,哀求着他:“您不能忘了额娘,阿玛,额娘好可怜,阿玛,我要额娘,我要额娘……”
这一折腾,直到日落时,家里才消停。
冷静下来的东莪,坦白她是无意中听到父母的谈话,想来多尔衮和齐齐格过去有时候,会在哄睡了女儿后谈论这些事,被东莪听见几句也不稀奇。
虽然耐着性子开导,多尔衮明白短时间内难以改变东莪的怨恨,才体会到当初玉儿被福临逼迫时有多痛苦。
隔天再见玉儿,提起这件事,虽然不会说什么齐齐格要做皇后的话,但东莪怀疑且怨恨,避无可避。
“我决定暂时将孩子软禁在家里,我怕她出来会闯祸。”多尔衮道,“等她再长大一些,会明白的。”
“福临就明白了,不过多尔衮,孩子不该干涉大人的事,但既然为人父母,我们也不能不考虑孩子的感受。”玉儿温和地劝他,“你别急,东莪是聪明的孩子,她会懂的。”
多尔衮与她互相依偎,沉沉地一叹:“玉儿,为什么,我们这么难。”
玉儿道:“不难,只要大清安定,我每天都在这里等你,就算外头说穿天去,慈宁宫里也是安宁的。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你说呢?”
多尔衮总算露出几分笑容:“不论多么浮躁,只要见了你,我的心就定了。玉儿,赶紧好起来,外人越见不得我们好,我们越要好好的。”
如此,又一日过去,便到了哲哲梓宫入皇陵与皇太极合葬的日子。
多年后再回皇陵,福临已经不用再仰望阿玛的灵台香案,他长高了,长大了,高挑的个子立于高阶之上,守灵多年的尼满,在台阶下哭得老泪纵横。
母亲特别嘱咐,要探望尼满和宝清,合葬之礼后,便在盛京皇宫的崇政殿里接见了他们。
尼满向皇帝行大礼,哭着说皇上像极了先帝年轻的时候,英姿风发,器宇轩昂,伏在地上久久不愿起来。
福临倒是很平静,对身旁的吴良辅说:“趁在这里的日子,多向尼满学学,尼满可是皇阿玛最得力信任的人。”
之后再随宝清往内宫来,站在凤凰楼下,他自言自语:“这楼,怎么瞧着不如以前那么巍峨高耸了?”
宝清笑道:“皇上,紫禁城那么大,而您也长高了呀。”
福临一笑,便是要拾级而上,但是他忽然又停下了,目光盯着被岁月打磨得光滑的台阶。
他知道,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八哥,就是摔死在这台阶上,倘若当年八哥不死,也许他……少年天子,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昂首走进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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