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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义隆今日身着一身月白外袍,连貂裘都是月白色,端的是一副名士做派。他端坐石桌前,桌上炭炉滋滋作响,一壶梅子酒散发着清润甘甜的酒香。他抬眸看芜歌时,眸光带笑,好像依旧是多年前温润如玉的宜都王。
芜歌敛眸,在他对座坐了下来。
“你们也坐。”义隆一副主人做派,笑对心一和徐湛之。
两人一左一右坐了下来。
“朕记得有一年入冬,是湛之难得从滑台休沐回京,我们也是像现在这样煨梅子酒。”他的笑目穿梭在清冷如陌路的兄妹之间,带着一丝浅淡的怅惋和怀念,执壶斟酒,“那坛子酒,朕记得是小幺你亲手酿的。”
芜歌闻言,并无太多表情。曾经无忧无虑的徐芷歌有过太多的奇思妙想和太多的任性恣意,她连冰糖葫芦都亲自做过,更勿论梅子酒了。
“我此来是为了那三车皮毛。”她一点都不愿再提过往,偏头对徐湛之道,“敢问徐将军,我犯了哪条哪例,将军要扣我的货。”
“是滑台城府扣的,不是我。”徐湛之的语气听不出是在搪塞还是实情。
芜歌蹙眉。
义隆浅淡地对徐湛之递了个眼色。徐湛之虽不太情愿,却还是冷沉着脸,起了身:“心一,我有些事找你。”
心一有些为难地看向芜歌。
芜歌稍稍仰头,挑眉,轻嘲口吻:“徐将军真是精忠,老婆孩子都被人害了,还在为害命之人唯命是从。”
徐湛之的脸顿时煞白,目光移向义隆。
义隆蹙眉:“那个侍妾的话,难辨真假。”他看向昔日情同手足的异姓兄弟:“朕自会彻查,给你一个交代。”
“人都死了,死无对证,还有什么好查的?”芜歌端起面前的酒杯,浅抿一口,梅子酒入口甘甜,带着些后劲,曾是她最喜爱的,“公道自在人心,即便证据都销毁了,人心该是如何作想,还是如何作想。”她挑眉,看着曾经的兄长,“徐将军,你说是吗?”
徐湛之只觉得亭子围着帷幔,暖烘烘的,煨着酒香,有些上头,让他透不过气来。他也不顾心一了,径直就出了亭子。
心一犹豫片刻,终究是起身离去。芜歌并未阻止他。
待亭子里只剩他们两人,义隆不知为何竟有些紧张。其实从头先第一眼见到她时,他就已经紧张了,时下,不过是强撑无波无澜罢了。他的目光一刻都未曾从她脸上移开,尤其是那双叫他思之若狂的眼睛。
隔桌而坐,他不断涌生出恨不能越过石桌,揽她入怀的冲动。尤其是方才看她端起酒杯,那纤细指尖的每一丝动作都似牵扯着他的神经。若不是极力克制,他当真想伸手握住她。
他记得小幺十三岁生辰那日,他在栖霞山为她庆生,抚奏完那曲《凤求凰》便隔着琴案握住了她的手。
那个俏丽不可方物的小丫头,明明有些害羞,却红着脸,不知羞地说,“阿车,你这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意思吗?”
那时,他不过是爽声一笑,搪塞了过去。
眼下,若是可以,他只想握住她的手,对她郑重地重复当日那句话。
可惜,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他都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北伐得胜,他原本是该取道关中,径直回建康的,可到底是割舍不下她,便绕道来了滑台。
他原本是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了,可相见了,却不知如何开口,最后,也不过是
一句无关痛痒的寒暄:“近来可好?”问完,他自觉局促,借着执壶为她斟酒的功夫掩盖这尴尬。
芜歌的语气很清冷,回复却很残忍:“你我早不是见面还可以互相问候的关系了。”
义隆的手顿了顿,有些失神,酒没了杯沿都溢出来了,他才回过神来,搁下酒壶:“小幺,朕不想与你为仇。”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芜歌打断他,半点不愿多言,“皇上既然使这样的计策逼我现身,想必是有要事。还是直接说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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