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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从郯郡到平城,足足走了二十天。抵达京郊别苑那日,恰好是除夕。
才下马车,芜歌就听到叮叮当当的铜铃声,像极了狼人谷里狼崽佩戴的那串。只是,扭动着肥屁股奔向她的毛茸黑团,体积要小许多。
“喵呜。”时隔一年,黑凰还认得自己的旧主子,噗通一个腾跃就扑进了芜歌怀里。
芜歌掂着怀里毛茸茸的重量,这馋猫应该过得不赖,又肥了。她挠挠它的脑袋,笑了笑:“你怎么肥了这么多?”
拓跋焘走了过来,自来熟地揉着黑凰的背脊:“一天吃八顿,可不就肥了?”
芜歌扭头看向笑着的模糊男子,并不领情他的爱屋及乌:“它跟着月妈妈好好的,你真不该把它带回平城。”
拓跋焘不以为意地哼了哼,一把夺过黑凰搂自己怀里,又腾出一只手来牵芜歌:“为人衣食父母,你不靠谱,说走就走,我若不靠谱点,小黑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芜歌对他有意无意在言语和行为上的亲昵,有些烦躁。只是,她并未挣开他的手,她的确是需要身侧这个男子的,只是,她如今实在是心灰意懒,提不起兴致来应酬他。
拓跋焘的这处京郊别苑,很是低调奢华。尤为特殊的是,这里似乎是神鹰营在京里的盘踞点,因而,可以称得上是固若金汤的安全之所。
芜歌对拓跋焘的这番安排,是有些暗暗吃惊的。神鹰营是天子私兵,而她这行人都是宋人,她和弟弟与宋帝有仇,倒是不会有通敌卖国的动机。心一是皇亲,虽然半路认下的,也不至于背弃祖宗故土。可一同随来的欧阳不治,却是极其亲近宋帝的。
“你把我们安置在神鹰的老巢,就不怕我们靠不住啊?”也许芜歌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对拓跋焘潜意识里是信赖和亲近的,故而说话总有些口无遮拦。
拓跋焘托起她的手背,吻了吻:“你迟早是朕的枕边人。朕的,就是你的。”
这样见缝插针的表述衷肠,芜歌都有些习以为常了,只是,身后还随着其他人,她到底还是脸红了,便有些恼怒地抽回手去。
等众人安顿下来,已是晚膳时分。
拓跋焘并没有回宫过年的意思,倒是一早就兴致勃勃地宣来了御厨,置备年夜饭。而他恨不得时刻都赖在芜歌身侧。
芜歌的住处,显然是临时精心布置过的。布局,与她在永安侯府的闺阁极是相似,唯一的不同是她在永安侯府的寝室隔壁是一间书房。而这里,隔壁依旧是间书房,只是这书房却极大,还带着起居卧室。
拓跋焘恬不知耻地说:“这是朕在京外落脚的住处。你的安危,只有神鹰营,朕是不放心的,非得朕近身保护你才安心。故而,朕把这里一分为二,你我同居。阿芜,切勿拘谨。”
“皇上难道不知,大魏最危险的就是你了?”芜歌讽得一针见血。
拓跋焘只哈哈大笑:“彼此彼此,所以我们当守望相助。”
其实,芜歌被这个男子步步紧逼的思慕和追求,有些逼得喘不过气来。她上半生经历的所有教养,无不是为了将来母仪天下。
生逢乱世,战乱纷飞,世人对女子改嫁时下是比较宽容的。只是,对于贵女世家而言,还是信奉“一女不事二夫”的妇德。
芜歌多年来被灌输和荼毒的妇德妇容,在这两年的厄难里,早已消磨殆尽。
为那个负心负情,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男子守节,于她,是绝无可能,也是绝不值当的。
只是,别后不足一月,她当真做不到扭身又与另一个男子卿卿我我,虽然这个男子或许是她如今最大的倚仗。
拓跋焘其实感觉到她须臾之间的神色变化。他虽然过去端的是风流做派,偶尔行事还吊儿郎当,但过去的一年,他近乎是脱胎换骨了,尤其是登基为帝后,他已无需再藏拙。他如今这副样子,当真是只对芜歌如此,不过是想讨她欢喜罢了。
他敛了笑,声音依旧和煦:“你先歇会,待晚膳置备妥当,我们再一同用膳。”说完,就识趣地离开了。
月妈妈望着魏皇离去的背影,直叹气:“小姐,陛下对您是当真上心的。光是郯郡,前前后后就跑了五六趟。这样的男子,是嫁得过的。”
芜歌靠在贵妃椅上,疲沓地闭了眼。她早已不是思量哪个男子嫁不嫁得过的待嫁少女了。曾经的她也从未思量过这个,她满以为她的姻缘和人生在十三岁那年就是既定的。然而,风云际会,她如今到了这副光景,姻缘俨然成了奢想。若是思量下来,她当真不得不图谋那个男子的心,也不过是为了火凰营和那个男子的权势罢了。
许久,她才道:“我累了,想喘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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