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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很多事,发生前的想象与发生后的实际都大相径庭。
既灵以为自己会彻夜不眠,结果一梦到瀛洲,还和瀛天酣畅淋漓地打了一架;以为自己会伤心欲绝,结果一觉醒来,心神平定。
酸楚还是有的,但同先前的患得患失比,确定无望,反而让人踏实。
何况谭云山不是单单不喜欢她,而是没办法喜欢上任何人,稍微往宽处想,便也没什么不甘了。
她这一想得开,倒衬得谭云山放不下了,至少清晨于客栈门口打照面的时候,既灵对上的就是一张满是歉意的脸。
躲得了昨夜,没躲开今晨,既灵再坦然也觉狼狈,毫不犹豫一净妖铃敲过去,补上昨天那小石子没解完的恨:“心都没有,就别装不忍了。”
谭云山酝酿了半宿今晨寒暄的方式,欢脱的,柔情的,装傻的,应有尽有,却发现这会儿一个也用不上了。既灵的坦白是他见过最可爱的,不扭捏作态,也不故作大方,高兴与不高兴都一股脑给你,却不会让人想要躲,相反,你还巴不得张开怀抱都接住。
“对,我最没良心了。”他笑盈盈接口,心里却想被敲第二下。真是,这辈子都没有过此类莫名其妙的愿望。
被这么好的姑娘喜欢上,多大的福气,他没运气享,不知道将来要便宜哪个臭小子。
有那么一刹那,谭云山想回到前前世,最好能赶在舍心之前就把那个糊涂蛋截住,若是赶不上,躲到一旁,等所有人都走了,再把那心捡回来塞自己身体里也好。
前前世有多苦他无法体会,前世有多逍遥他也没印象,他只知道,自己这一世最无辜。
“我说谭二,大清早的你不去找马车,跟这儿傻乐什么呢——”又一个伙伴背着包袱自客栈里出来,高大威猛,说话走路都带风,连旭日都被他遮去一些。
谭云山莞尔,连声道:“冯兄教训的是,我这就去找……”
“还是我去吧,昨天我就跟掌柜的问清楚了。”既灵没给伙伴反驳的时间,说罢便把包袱往身上一甩,轻快而去。
冯不羁眼中掠过意外,及至人走远,才收回目光,就见谭云山仍盯着人家背影消失的方向呢,大有凝望到地久天长的意思。本来他还犹豫要不要多嘴,这会儿完全忍不住了,直接把人拉到一旁树下,免得挡门口影响人家客栈做生意,而后皱眉小声问:“你是真不喜欢人家还是以为自己不喜欢啊,先别考虑心不心的事儿,我就不信了,怎么的,没心就不是人了?就没七情六欲了?”
谭云山先是一愣,继而很快明白过来,瞬间心累:“都是兄弟,能不能不听墙根。”
“谁听墙根了,我……我赏月!”冯不羁目光闪烁,明显底气不足。
谭云山哭笑不得。
算了,赏月就赏月吧。
冯不羁叹口气,声音低缓下来,语重心长里带了点惋惜:“人家都把心递到你面前了,你是真薄情啊。”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何况有个自己人能说说心里话也好:“我给不出相应的东西,就不该伸手接。”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给不出呢?”他们仨自槐城起,相处时日也不短了,他虽没什么经验,但眼睛可是雪亮的,“我看你挺喜欢她的。”
谭云山眉头微锁,真心向友人请教:“何谓‘喜欢’?”
本以为冯不羁会立刻接口“我哪知道”,保不齐还会狼狈地摸摸鼻子,哪知道这些都没有。他只是站在那儿,有极短的那么一瞬晃神,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些什么,等谭云山想仔细看的时候,又没了。
然后冯不羁还是那个大咧咧的冯不羁:“喜欢哪,就是看见她笑就开心,看见她哭就难过呗。”
“我看见你们笑也开心,看见你们哭也难过。”谭云山徐徐吐出一口气,淡淡释然,浅浅失落。
“‘你们’里也包括我吗?”茂密树冠里忽然倒掉下来一个白流双,勾着树杈在风里晃荡,大大的眼睛天真无邪。
冯不羁差点没吓死:“你什么时候躲这儿的!”
白流双倒着看他,跟蝙蝠似的:“又看见绿树了,我高兴,不行啊。”
怡州四季如春,温暖湿润,的确比黄州好太多。
再有失落伤感也都让这不速之客给搅和没了,谭云山笑着摇摇头,给了翘首期盼的小白狼肯定答案:“当然也包括你。”
白流双却皱起好看眉毛,发自肺腑地为难:“但是我想了想,如果你笑,我不一定会跟着乐,如果你哭,我好像也没什么感觉,我是不是很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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