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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晖路的灯亮度很低,蒋鸷打着两盏车灯晃进去,前方路景被一寸寸铺色,他有种最终还是选择走进了昨晚那条暗道的错觉,只不过没有他想象的昏黑。
驶出公司地库时他还在思索自己临时前来的决定是不是做得太仓促,这不似他的性子,他该是追求绝对的理智,讲求没有漏洞的逻辑性,规避漫无目的和随心所欲。
所以来的路上他给自己寻了个理由,他是来瞧一眼戚缈的另类打扮,用以支撑他高强度工作后的清闲一刻。
说是另类,其实也只是基于戚缈本人的另类,因为更多时候戚缈留给蒋鸷的印象是袖子起球的卫衣和公式化的黑西装,朴素得有点可怜,单调得有点沉郁。
当他展露反差,对蒋鸷而言,就好过桌面那杯千篇一律的无糖咖啡。
分析得细致,蒋鸷甚至忽略了照片中那位真正的男主角疾风般掠过车窗外,躲开路灯光,紧牵着另一个身姿颀长的人踏过窄街的一片片檐下阴影,朝反方向的路口大步奔去。
三层宾馆的门头招牌渐至眼前,不算开阔的空地上似有几人发生肢体冲突,醉酒滋事或是地痞动粗在这一带都极其常见,蒋鸷本没闲心干涉,但好巧不巧纠纷就发生在他的车位上,他有必要保护自己的东西不受污染。
刚准备按响鸣笛,车前灯光先一步远远泼向人群中的熟悉脸庞,仍然是蒋鸷印象中那个不变的戚缈,被两三个社会茬子包围其中,卫衣卫裤旧板鞋,没有很另类,没有很亮眼,却恍如一捧有重量的月光压得蒋鸷心头一沉。
刀刃挥起的冷风很远,又仿佛擦过耳边,在蒋鸷不由自主踩足油门长按鸣笛的同时,戚缈忽而抬起左臂挡掉那把直逼眉间的小刀,伴随金属落地的清响,紧接着他右手一记利落的肘击,打得对方往后趔趄摔坐地上捂着脸嚎叫。
他身后夹击的另一人见势不对,顺手夺下路边一台电动车的头盔朝戚缈后脑勺抡去,他甚至没停顿分秒,就着侧身的动作收膝提腿,精确无比地踹中那人的下颚,腿落时恰好勾过对方的脖颈,绊向冲他奔来的第三人。
头盔滚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最后那人猝不及防扑了上去,不偏不倚砸中某个脆弱器官,连惨叫都拔不高嗓音。
一片东倒西歪里,戚缈冷静地退开两步,轻喘着气低声警告:“再敢欺负我的人试试。”
这一系列动作连贯得只不过发生在须臾之间,短暂得蒋鸷堪堪停稳车就已明确胜负,那帮人见有人过来,忍痛爬起来狼狈逃离,车灯熄灭,那捧月色却还明晃晃地悬在蒋鸷的心头,凝听何处怦然不止。
隔一面挡风玻璃相视许久,蒋鸷目光不移盯着一丈之外直愣愣的人,摸过手机拨出号码。
手机贴着腹部振动,戚缈才如梦初醒,左手正要探进兜里,刚抬起一点又垂了下去,转而用右手掏出手机接通。
某场雨中催促过的那通电话,终于在今夜骤不及防地响起,戚缈都没转过弯来问一声好,远处的嗓音就钻进右耳:“有没有力气走过来?”
“有的。”答完话后戚缈咽了口气,他保持着把手机举在耳边的姿势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收住脚往回走,然后停在那个掉在路中间的头盔前,“蒋生,我可以先挂断吗?”
蒋鸷看着他的背影:“你有选择权。”
戚缈像是第一次听到“选择权”这三个字,愣了会,还是拿不准能否挂断,最后把通话状态的手机揣进兜里,弯身用右手捡起地上的头盔,幸好没损坏,他走到那台电动车旁把头盔挂回车把上。
蒋鸷解开车锁,然而戚缈直接绕到主驾这边敲了敲车窗,等车窗降下来,他就跟当初那样,微微俯身让视线与蒋鸷的放在同一水平线:“我今天没再占你的车位了。”
连眼神也是同样的诚恳,仿佛以一敌三时的凌厉和敏锐只是场幻象,蒋鸷看着他,手机还贴在耳边:“好像听到你肚子在叫。”
戚缈面露迷茫,顷刻后醒悟过来,从卫衣口袋拿出手机掐线,按下“挂断”的那一瞬,他才陡然意识到自己行使了蒋鸷所赋予的选择权。
这种感觉有点新鲜,戚缈目睹着蒋鸷的手机因自己主动结束通话而回归锁屏的界面,压根没来得及窥见备注,后知后觉应道:“没有叫,你听错了。”
“是没有叫,受伤了疼了也不知道要叫。”蒋鸷实在不解这样迟钝的人到底是如何在险境中爆发出果决凶悍的状态,又为什么会怜惜一个没有生命的头盔多过怜悯受伤的自己,只知道如果不发出明白的指令,估计这人会在车窗外傻站到天亮,“上车。”
蒋鸷的车很宽敞,但戚缈还是拘谨地收着腿双膝并拢:“你怎么看出来我受伤了?”
“不要怀疑一双通宵盯盘的眼睛。”蒋鸷打开阅读灯,“袖管卷上去我看看。”
“没事的。”戚缈小心地拉起起球的袖子,露出挡刀子时被拉出来的一道细长血口,浅浅地覆在小臂内侧,血珠渗出的速度很慢,一部分甚至已经凝结,只是让衣物蹭得血迹斑驳而显得瘆人,“回去用水冲干净就好了,真不疼。”
蒋鸷的目光像凉水,从那道血口流向戚缈的脸:“不疼的话,把安全带拽过来证明一下。”
虽然不明所以,但戚缈还是照做,右手抓过安全带,拧着身子想插进锁扣,蒋鸷说:“用左手。”
戚缈只好改用握力暂时流失的左手,可还没证明完毕,蒋鸷就伸过手来,轻轻松松从他手心勾走锁舌,“咔”一下摁进安全扣里。
并未没收回手,蒋鸷像掌控着一副囚具,侧首盯住戚缈的眼睛:“纪家雇你当保镖,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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