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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象一缕阳光（第6页）

“大妈，您——”

“志强啊，大妈没糊涂，明白着哩。”

我是大妈最为信任的侄子志强，在这合家欢乐的夜晚，陪着她驱赶心里的万千痛苦。

小村里，家家户户门上的大红灯笼在夜风中摇曳。每一盏灯都有每一盏灯的心思，灯光把小村照得通亮通亮……雨夜

秋雨越下越大，砖贴的院墙，已垮塌了几堵。年已古稀的刘教授和老伴住在校园边的瓦房里，屋内阴暗潮湿。

夜幕降临了，听着雨声，他和老伴坐在床边，提心吊胆地背靠着背说着话，相互提醒着：别睡着了。

这是卫生系统的职工培训学院。近几年继续教育功能萎缩，学院陷入困境，年轻的教职员工都分流了，退二线的王书记和两名管理干部留守着，还有他们十几户回不去家的退休老人。

刘教授退休十年了，因种种原因回不了家乡，就住在学院的老房子里。

这老房子屋顶多处漏雨，他们的桶和盆都派上了用场。

“老头子，我问你，如果咱们明天死了，谁会第一时间来？”

“谁呢？”他认真地想着。

“这都怪你！”她说。

“为啥？”他惊讶地问。

“当初，你应当给孩子们多解释一下，他们同意了，咱也就不受这份难了啊！”

“难啊！”他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声气。

风雨敲窗，往事历历。在他的记忆里，还有一次比这场秋雨下得时间更长的雨。那是20世纪70年代，他从学校毕业，和她一起分到山旮旯里那个中学任教。学校条件艰苦，医疗条件也差，他们的二丫就是在那里出生的。那一年，淅淅沥沥的秋雨下了一个多月。当时，他们计划着早点请假，好住到县城的医院生孩子。

秋季开学，学校未分来新老师，她又走不开。她一个人带三个班的语文课，过度的劳累，使预产期提前了。镇上卫生院条件差，没有专业的妇产科大夫，又遇上了难产。为了保她们母女平安，他和两名同事自己动手绑了个简易担架，从代销店买了几米塑料膜，把她裹到担架上。他们在漆黑的夜里，冒着雨于凌晨两点钟把她抬到了县人民医院，才使二丫顺利降生。差点就没有他们的二丫头了。

“你偏心！我看你最疼二丫。”她说。

“不！”他伸手挡住她的嘴。

说真的，在他心里，两个女儿都是心肝宝贝，他都爱啊，哪有偏心的父母。大丫当时不用心学习，贪玩，跟集镇上几个子弟逃学，没办法上了技校。他找了他大学的同学，把大丫安排到了纺织厂。当时，纺织厂是市里最好的企业，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同事们都很羡慕有个同学能帮忙。

在教师工资发不出的情况下，大丫比他的工资还高。谁能料到，企业说不行就不行了，大丫下岗了。她埋怨父亲没有眼光，就知道教书、写文章。

二丫性格内向，从小就爱看书，学习自觉，不用大人操心，考到了城里的重点高中，又考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后就去了南方工作。

说偏心，是有点儿。老伴病逝的时候，二丫才刚上高中，他怕孩子经受不住打击，既当爹又当妈的，就呵护二丫多了一些。后来，他在同学的帮助下，也调到了这所学院。这样照顾孩子就方便多了。大丫心里有点不平衡，他知道。难啊！为了使大丫有保障，他把自己积攒的工资给她一次性补缴了养老金。

“唉！不想了，想多了都是泪。”她伸过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这么大的雨，不知道老屈那边漏得咋样？”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她就岔开了话题。

“咱都在熬煎，还能顾得上管他？！”他说，其实在心里，他时刻惦记着老屈，毕竟同事几十年了。老屈的境况更差，两个儿子在农村，过得恓惶，几个孙子上学都是他出钱供的。老伴去世后，老屈重组了新的家庭。

新老伴是城里人，儿女都成家了，没法子，他们就寄居在学院的破房子里。

十几年都没有和儿女在一起住过。大儿子盖房时，他给了两万元，儿媳说，他拿的钱都不够付工人的工资。他一句话没说，回到城里就闷睡了两天。

去年，老屈回乡下住了一个月，儿媳指桑骂槐地找事，他实在住不下去了，就又回到了学校，他的房子也漏雨。

“轰隆!轰隆……”几声巨响，整个房子都在摇晃，他把她紧紧地抱在怀中。她身子在发抖，他安慰着她。

“没事的，应该是东边那堵墙倒了。房子塌了，不是那个响声。”他肯定地说，眼睛长时间都未敢睁开。

漫长的雨夜里，他们依偎着在惊恐中睡着了。

“刘老师！刘老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他们从梦中惊醒。他下床开了门，原来是王书记带着两个干部冒雨来救他们。

“刘老师！看天气预报这星期都有小到中雨，可能还有大雨，我们把前院的大会议室隔开了，给你们弄好了床铺，你们几户就放心住在那儿吧！”王书记说着，就扶着刘教授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