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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娘的风水学（第5页）

大槐树下的惠婶，放下手里的活儿，把她家的土鸡蛋，还有她爽朗的笑声一起送了过来。她帮我娘拉风箱、切菜、洗碗。惠婶是个热心肠，做事干练，饭也做得好。

吃罢饭，我和朋友们上到北坡上，登高望远，看渭河似一条银色的飘带在渭北大地上舞动。我们下到田地里摘野菜；去树林里采蘑菇、摘野果；下到沟底的小河里，蹚着清凌凌的河水，摸小鱼、捉螃蟹；趴在泉边饮清澈的泉水；攀上核桃树，摘青涩的核桃……我们要回城了，娘给我的朋友们准备了蔬菜、瓜果，要朋友们都带上，说这些都是自家地里种的绿色果蔬，没见过农药，施的是土肥，放心吃，吃了养人哩。

娘和大伯、惠婶送我们走出村庄。我们依依不舍地与他们话别。

“下次再来！下次再来！”

走下山梁，我们回过头，娘和大伯、惠婶还站在那儿挥着手。

城里的朋友都羡慕我，说我农村有家、有娘、有婶、有亲人，真幸福！

我美滋滋地享受着这样的幸福，有机会就领着朋友们回到我山里的家，娘也不厌其烦地给我们做饭，招待着大家。大伯、惠婶也都和我的朋友们熟悉、亲近了。我们有一段时间不回去，他们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儿啊，你最近好吗？咋不见回来呀？你那几个朋友好吗？你回来还带上他们吧。他们要来，你就提早给娘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啊！”娘打电话给我，说大伯、惠婶也常念叨我们呢。

娘是个爱热闹的人，她喜欢我的朋友们，也喜欢来我家的所有宾客。

她常念叨，咱这家能有人来，是缘分也是福分。

这次，我怕娘累着，没有带我的朋友们，而是独自回家。走进村庄，我先来到了大伯家的场院里。院子空空荡荡的，地上长满了杂草，门上那把锁子经过风吹日晒已锈迹斑斑。大伯坐在门前的石礅上，背对着我，我叫他，他也不吭声。我围着他转来转去，也找不到能坐的地方。

我又来到大槐树下，惠婶在门前晒着太阳，她还是那么热情，见到我，就扔了手里的拐杖，拉起我的手向我家的场院里走去。我问，婶的脚恢复得咋样？她说，好了，完全好了。

到了我家门前，大门紧关着，是我娘把门从里边闩上了。娘在灶房里拉着风箱，呼呼的风声吹着跳跃的火苗。任凭我呼喊，娘都不说话，也不肯给我开门。惠婶帮我打着门喊着：“兰姐，儿子回来了！儿子回来了！”

我娘喜欢人多，怕寂寞。我没带朋友独自回家，娘一定是生我的气了。

“娘！娘！”我声嘶力竭地喊着，“我回来了！你开门！”

睡梦中，妻子把我推醒。“你又想娘了？”她说。

“不是，是娘想我了！”我拿起手机确认时间：4月15日。是我娘的生日。

清晨起床后，我就匆匆地去超市采购了娘爱吃的食品，和儿女们驾车回家。我跪在娘的墓碑前，把娘爱吃的食品供奉在墓碑前，上香焚纸，和娘说着话。

回到村里，村巷里已没有几户人家，整个村庄显得冰冷而陌生。娘是五年前那个冬日去世的。在我娘去世后的第三年，大伯突发急病也去世了，大妈被儿子接到城里去了，那几亩地已荒了，家里的门锁真的生锈了。同一年，惠婶患了脑出血，做了开颅手术，现在已能拄着拐杖活动了。她的儿女们都外出务工去了。她见到我，就不停地哭，伸手要我拿的水果和补品，似孩子一般。看着惠婶，我一时语塞，眼里噙满了泪水。

惠婶伸出僵硬的手，指着灶房，向我比画着。我懂她的意思，是说她不能给我们做饭了。我安慰着她，匆匆离去。

我站在自家的场院里，享受着照射在乡村的和煦的阳光，望着门前秦家梁上那一排排新插的彩旗，思绪万千……娘

上小学那年，父亲患病去世了。是娘把我拉扯大的。初中毕业，我就想着要辍学回家，帮娘下地干活，娘不肯。她说：“你爹没了，有我在。

你好好上学，家里的事用不着你管。”

学校距家几十里地，都是崎岖的山路，上学后要一个星期才能回一次家。那年我十一岁，身体病恹恹的。娘担心我适应不了学校的生活，就求村里高我一级的同学，说：“你多护着我家山儿，别让人欺负他。”

上学那天，娘从柜子里取出为我上学准备好的新衣服，让我穿上，娘帮我把上衣的扣子一颗一颗地扣好。

“娃呀！你去学校了，别想着娘，好好读书。”娘用手给我擦着眼泪说，“不论你走多远、走多久，咱娘俩的心都是系在一起的。”

娘站在村口，目送着我。我牵着娘的目光，走上小村伸向学校的山路……

我在学校里读书，娘在家种地、养猪、养羊。娘攒钱准备建房子，给哥订婚，供我上学。我每次回家取馍时，娘都要叮咛说：这次蒸馍多掺了点白面，你多拿上两个馍，要多吃点，身体是读书的本钱；你要和同学比学习、比进步，别比吃穿。

初中毕业，我考上了高中，距家就更远了。我告诉娘，我想回家种地养家。娘责怪我没出息，要我一心一意上学读书，心要往远处想，别三心二意。

在娘的声声叮嘱中，我读完了高中，考上了大学。在上大二那年，我住院做了一次阑尾炎手术，我怕娘担心，就没有告诉她。可娘正好让哥给我打电话，问我啥都好着没。我就奇怪娘是不是有啥感应了，她怎么知道我身体出问题了。出院后，我就特意回到家里，娘看着我消瘦虚弱的身体，责怪我有病没告诉她，害得她夜夜做噩梦。

娘说：“刀动在你身上，疼在娘心里，你能瞒得住吗？”

回到学校，我每每在校园里散步，回想起娘的话，都是眼泪汪汪的。

我在心里发誓，等我毕业了，把娘接到城里来，陪娘在城里转一转，让她也轻松轻松，把省城的美景看个遍。

大学毕业后，我回家跟娘说了无数遍，娘都是一句话：“等你有工作了再说吧。”

我走进了机关单位，全身心投入工作中，忙着上班下班，我以工作为重，以单位为家，加班熬夜，在我的岗位上发挥着自己的作用。

哥、嫂去外地打工了，娘在老家种着那几亩地，还要照管正在上学的侄子侄女。

假日里，我匆忙地赶回家中帮娘干些地里的农活。娘说；“年轻人，你刚参加工作，老想着家里，就没出息。公家的事要紧，把工作当事，往后的日子长着哩，孝敬娘有的是时间。”我也就听了娘的话。

几年后，娘患上了高血压病，晕倒了，我就接她来城里住院治疗。出院后，娘在我家住了几天。她看着我的获奖证书和奖杯，用手认真地抚摸着说：“这人活一世，就图个名。你爹他走得早了，他要知道了你有出息，肯定也和我一样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