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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是谁在这儿乱说话了?是谁污辱说党交给我们光荣的任务是服苦役?”他说话的语气怪怪的,目光也相当严厉,他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接着说道:“同志们,我们大家都是生死与共的阶级兄弟,这次我们一定要坚持守住自己的工作岗位,不能回城里。我们这一走,会冻死好多人的,真的,请大家相信我,我们早些完成任务,自然也就可以早些回家与家人团聚了。像刚才那个混蛋那种要做逃兵、不负责任、想一走了之的想法是我们组织的纪律和思想所不能容许的。”
突然又有一个人的声音打断了潘克拉托夫的话,这个原先的码头工人的话说得很简短:
“那么请问,既不是党员又不是团员的人明天可以回去吗?”
潘克拉托夫当即明确地表示:“当然可以。”
就在这时,一个身上穿着一件城里非常流行的时髦的短大衣的年轻小伙子朝桌前硬挤了过来。他从袋里掏出一张证件,然后把这份小小的证件抛向潘克拉托夫,结果证件像一只小蝙蝠一样撞在了潘克拉托夫的胸口上,后来又反弹回来,在桌子上竖住了。他同时还抛下了一句话:
“这张团证,你们赶快收回去吧,我不要了,我不会傻到为了这张小小的破纸片而出卖我的性命的!”
当即,全场就响起了痛斥这人的声音,他说后半句话的声音几乎都要被骂声淹没了。
“喂,臭小子,你知道你刚才丢掉的是什么东西吗?”
“你真是个灵魂肮脏的人,你不配当团员!”
“难道你混进共青团只是为了享乐,发财吗?!”
“让他滚出去!”
“我要把你这只传播伤寒的虱子狠狠地捏死!”
那人在这种情况下,只得拼命朝门口挤,抱头鼠窜了。凡是他经过的地方,人们立即避开,好像他是瘟神似的。他刚一出门,门就被狠狠地关上了,还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他刚才扔出去的团证也被潘克拉托夫拾了起来,他把这张团证就着小油灯上燃着的火苗烧了。那张原本硬硬的纸片经火一烤,立刻卷曲起来,一下子就烧成了焦黑的一团。
一声枪响突然从森林里传了过来。就在板棚的旁边,忽然有一个人骑着马飞速地逃走了,他飞快地钻进了一片漆黑的树林。听到声响的人们纷纷从破旧的校舍和板棚里奔了出来,这时一个人在无意之中发现了一张故意插在门缝里并且写着字的胶合板。当下就有人点燃了火柴,为了挡风,人们还特地撑开衣服大襟,这才看清胶合板上是这样写的:
你们全都给我立刻滚出车站去!你们从哪儿来的就滚到哪儿去。如果谁敢违抗我的命令,强行留下,我就一枪毙了他。我总有一天要叫你们死的光光的,现在给你们下最后通牒,限你们最晚在明晚之前全部给我滚回去。
下面有“大头目切斯诺克”的签名。
奥尔利克匪帮里就有切斯诺克这个人。
在丽达房里的桌上,摊开了一本笔记本,那上面是这样写的:
今天早上,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这儿的天气真是太冷了,真让人受不了,我今天还在楼梯上遇见维亚切斯拉夫·奥利申斯基了呢,我们结伴而行。
他告诉我说他一直都很喜欢欣赏初冬的雪,真正寒冬的景色令他觉得赏心悦目。他还问我喜欢吗?
我告诉他说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寒冬和这场雪,不仅不喜欢并且十分厌恶。因为我想起了远在博亚尔卡工地上辛勤工作的人们。我把这也对他说了。
可他却说:“这种想法其实是很片面的。如果你坚持这么想,那不就等于说是在有战争存在或发生的时候,任何人欢笑和表现开心都是不对的了吗?!但是生活其实并非这么简单。前线的确发生了很多悲剧,死神也往往在那儿降临,但是那儿也会有欢乐与笑声。既然这样,那我们在这儿——远离前线的地方,就更该任情绪变化,或喜或悲或哭或笑,看看美景尝尝美食,谈谈恋爱,这也是无妨的啊……”
我听他说话,都不能确定哪些是他故意在开玩笑。奥利申斯基的职务是外交人民委员会的特派员,他是在一九一七年入的党。他常穿一套西欧式的衣服,没有留胡子,下巴光溜溜的,他的身上还时常洒洒香水。他现在就住在我们这幢楼里,谢加尔曾经住过的那套房间。他常在晚上到我的房间来看看我。他是个挺有趣的人,与他聊天感觉挺好的,这或许是因为他曾在巴黎呆过一段较长的时间吧,他好像懂得很多西方的东西,但我并不想与他深交。因为我很明白他是首先将我视为一个女人,然后再把我看作是党内的一名同志。他虽然很有勇气,从没有掩藏过他自己的意图和观点,追求的方式不令人讨厌,并且时常表现得十分多情,但是我确实很难说服自己喜欢上他。
将奥利申斯基的这种温文尔雅的风度与朱赫来那种有些粗犷的朴实风格相比,我更喜欢朱赫来那种朴实亲切。
说起来,这几天筑路工地也发给了我们一些写得非常简短的工作报告,汇报他们的工作进程。他们现在每天大约要铺一百俄丈长的路基。先是直接将枕木放在冻土上,然后再刨个凹槽,将枕木塞到那里面去。现在,工地上满打满算也不过只剩下了二百四十个人。后来派去的第二批工作人员中也逃走一半人。不过,也难怪他们,那儿的环境确实太艰苦了。天气又这么寒冷,还下了雪,这种天让他们怎么铺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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