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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对这书稿有些兴趣,可否借予一观?”谢樽看着他蜡黄的脸色轻声问道。
涛澜亭中,谢樽一页页仔细地看着手中的文稿,这文稿名为蜀中志,现下已经不见了大半,想必都已经不知道挂在高阳山上的哪个枝头了。
其实刚一见这沓文稿又是地方志,他便已经失去了大半兴趣。
如今文坛地方志正流行,大多歌颂虞朝盛景,赞千里江山物华天宝,言之无物,令人读来顿觉“繁采寡情,味之必厌”一句所言非虚。
若是究起原因,则是在于两年前皇帝下旨,命翰林院筹备重修大虞国志。
而这国志多少需从地方志当中取材,若能在其中留下几行文字,也算得上名留青史。因此众多文人墨客忽地齐齐提笔,数不清的地方志自五湖四海飞入长安,翰林院都快要堆不下了。
按理说沈庆庭这文章不应当无人问津才对,但很可惜,沈庆庭出身太差,在长安只会无立锥之地。
谢樽看着文章的同时,还在听沈庆庭继续说自己的故事。
故事并无什么新意,简单老套。
这种边远村镇出身的穷苦读书人怀才不遇、蹉跎半生的故事,天下不知凡几。
但看着手中这沓文辞晓畅的书稿,听闻此志已然耗费十二余年时,又觉得沈庆庭或许是有那么一点不同的,至少这蜀中志并非为应和所作。
书中盛赞之词不多,写尽了蜀中的山川物产,风俗人情,少有功利,在谢樽看来算是佳作。
若如沈庆庭所说,他之前已经在清溪边转了几圈了,但看这纸张上的痕迹,想来没被几个人翻看过。
当今文坛本就厚古薄今,重名轻实,加上沈庆庭这般落魄的身世,无人赏读也是自然。
出身低微,怀才不遇……
谢樽把文稿整理好递了回去,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你可曾去过定国公府?”
“未曾。”沈庆庭苦笑一声,拜谒高门需投名帖,他从前尝试过几家小有门庭的人家,但都石沉大海,至于定国公府……他想都不敢想。
到后来,他便只敢来参加这些不设限制的集会了。
“我与定国公世子谢淳有交,若你愿意,我可将此书稿收下亲手交予他赏看,如何?”
“当真?!”沈庆庭眼中一片希冀,他如今也算得上是穷途末路了,去年他入长安时尚是盛夏,而今长安已是春风满怀,他耗不下去了。
所谓暗室逢灯,即使面前的仅仅是个小童,他也愿意一搏。
“当真。”
在听着沈庆庭激动地解释着书稿内容时,谢樽忽然闻见自山下卷来的风中萦绕着一丝极淡的酒香。
酒香清冽沁人心脾,但在这四下开阔的高阳山巅却显得分外怪异。
但当谢樽怀疑周围还有别人,打算定神嗅闻时,那缕酒香却如电逝一般再也找不到踪迹,就好像刚才的感知只是错觉一般。
第66章
等谢樽回到清溪畔时,众人已然列坐,有酒杯沿着溪岸晃晃悠悠地飘荡着。
谢淳显然已经习惯了谢樽这种时不时溜走的作风,此刻见他猫着腰窜了回来也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有多管。
当谢樽笑了笑正准备说上点什么时,溪中的酒杯就已经晃晃悠悠地停在了谢淳面前。
还未等谢淳将酒杯拿起,便有人先一步开了口。
“世子殿下怀霜临云,文质芳润清壮,不知今日可能得见?”
“谬赞……”
酒杯时机来来得颇巧,见谢淳的注意力被移开,谢樽呼了口气,觉着对方一时半会是管不了自己了,便往后坐了坐,拿起茶筅在后头百无聊赖地点起了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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