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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反问道:“立后乃是家国大事,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六郎是不敢思量,还是不想呢?”
她顿了顿,又道:“从前是见你年岁尚小,又肯用功,一心扑在朝政上,对选妃之事屡次推脱,哀家与朝臣倒也很能理解你,可下月便是你十九岁生辰,再一年,陛下便到了弱冠的年岁了,那时哀家若再霸着这皇权,还要垂帘听政,底下的人还不得骂死哀家?”
“陛下若有孝心,便该早日考量这立后封妃的大事,免得哀家日日忧心……一会儿那些朝臣们还以为是哀家跋扈,不肯为陛下立后呢。”
裴野冷冰冰地一笑:“阿娘这是说的什么话?爱卿们都是明事理的人,哪里会不明白阿娘的良苦用心?”
太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气氛忽然僵持了半晌,忽听太后又道:“你表姐寇沁蕙质兰心,既端庄又识大体,哀家怎么瞧,都是陛下的良配。”
裴野有些敷衍道:“寇沁的确是位佳人。”
“是位佳人?”太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可六郎这样百般推脱,哀家还以为阿野是看不起我们寇家的女儿呢。”
裴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阿娘缘何会这样想呢?谁敢瞧不起寇家的女儿?这天下可有一半都姓寇呢,只怕说起来,比我们这些姓裴的还要高上一等——阿娘,您说是也不是。”
这名义上的母子二人在这堂上你来我去,字字句句都是真刀明刃,他们早已撕破了脸,便不想再搞虚与委蛇的那一套了。
两人嘴里愈毒,面上也就愈发温和,若不仔细去听,还真会以为堂上的是对母子在闲话家常,是副母慈子孝的普通景象。
而下头的宫人们垂首听着,却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冒冷汗,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哀家前些日子听说,”太后放下茶盏,抬目看了眼龙椅上的那位青年,“陛下在大明宫里养了个小孩儿,说是圣上百般宠爱,地位身份与贵主儿也没差别了。”
近身伺候皇帝的人都知道,这几年大明宫里多了位小郎君,这位小郎君行踪莫测,身份不明,有位宫人据说还在大半夜里撞见了那小郎君忽然长出了一对猫耳,把他吓了够呛。
不过能被调到裴野身边近身伺候的,个个都很机灵圆滑,很知道什么话该说、而什么话不该说,故而他们心里疑归疑,可也没人敢在私下里多嘴议论过。
所以这事儿落到远在清宁宫的太后耳朵里,便只以为皇帝是豢养了一个小宦官,因此便更确定了他这位养子恐怕是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不过到底只是一个阉人,男不男女不女的,也没机会和皇帝珠胎暗结,生下个一儿半女来,故而太后也就没怎么将此事放在心上。
可如今见他不仅不肯立后,大好的年纪,竟连妃嫔侍妾也没过一个,不禁便觉着是这男狐媚子使了什么欺君媚上的手段,叫皇帝猪油蒙了心。
“母亲从哪儿听说的?”裴野徐徐然问道,“只是孤的一个小友,叫他陪着孤解闷罢了,何来的‘百般宠爱’?”
“宫人们传的消息,自然会有添油加醋的地方在,可总也不能无中生有,”太后缓声慢语道,“陛下年纪也不小了,往后也不该再耽于玩乐,是时候该收收心了。”
她稍稍一顿,而后很快又接口道:“身边的闲人该清的也都清一清,若为着个小宦官、男狐狸犯了糊涂,那实在是很不应当。”
“唉,哀家也都是为了你好。”
方啼霜骤然听见他们议论自己,心里一慌神,便不小心碰着了屏风,蹭出了一点轻微的动静。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杨松源便转身几步,紧接着望向了屏风后:“大胆贱奴,竟敢偷听陛下和太后说话!”
“是谁?”太后一抬手,轻轻地搭了搭自己的额角发梢,“带上来给哀家瞧瞧。”
杨松源立刻把人拎了上来,带到了堂下,见这小孩儿一言不发的木然模样,杨松源便出言呵斥道:“还不快跪下,懂不懂规矩?”
方啼霜怕给裴野惹上麻烦,于是便上前几步,给堂上的两人行了一礼。
太后瞥了眼皇帝那渐冷渐暗的眼神,嘴角一扬:“是漂亮,怪不得我们阿野都瞧不上旁人了。”
方啼霜觉得她的话简直是莫名其妙。
裴野冷着眼:“阿娘别再说胡话了。”
说完他稍一顿,起身下了逐客令:“太后请回吧,一会儿天该暗了,路不好走。”
太后却像是摸着了他的逆鳞,眼里的笑意愈发浓了,又垂目深深看了那堂下跪着的小人儿几眼,这才施施然辞去了。
那两人一走,方啼霜便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
皇帝的神色依然是冷的,一言不发地过去拍了拍他膝盖上沾的灰。
方啼霜往外瞧了一眼,嘟囔着嘴道:“可算走了。”
裴野不太高兴地问:“孤不是让婉儿嘱咐你不要过来么?她没和你说?”
“她同我说了,”方啼霜一撇嘴,抬目盯着他的眼,很小声地说,“我怕太后让陛下受委屈,我放心不下呢。”
裴野顿时便心软了,低头看向他蹭满了涂料的袖口,每日都是脏兮兮的:“孤不委屈。”
他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可方才见那小孩儿跪在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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