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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面上依旧故作镇定,看着卫韫将面具一点点撕下来,放在一边,然后一直低着头,没敢抬头。
楚瑜站起身来,停在他面前,平静道:“为什么不抬头?”
卫韫实话实说,低声道:“没脸。”
楚瑜被这话逗笑了,从他打顾楚生开始,她就觉得,这脾气实在是不像一个谋士书生,倒是像极了当年那个无法无天的小侯爷。
楚瑜抿了唇,克制住自己的笑意,板着脸道:“知道没脸,还敢这样戏弄我?”
卫韫没说话,似是知道错了。
楚瑜瞧着他,觉得像个孩子一般。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开口:“你也十九了,明年就要加冠,怎么还像一个孩子一般?这样作弄嫂嫂,你可是觉得开心了?”
卫韫抿着唇,他听着楚瑜的话,无力感又涌了上来。
又是这样。
在她心里,他大概一辈子都是个孩子。
可是他早已不是了。
如果说四年前他还可以说是不知自己心意的少年,可如今他看过了四年大好山河,他见过千千万万人来人往,他在这湍急的世间浮沉漂泊,最后却仍旧牢记着那个人,这样的他——应当算的上是个男人了。
他不甘心她的语气,但一切到了唇齿间,他又无能无力。他不敢说,不能说,只能低着头,用头发遮住自己的情绪。
楚瑜见他不答话,她蹲下身子,平视着他:“罢了,就算觉得丢脸,也该抬头,让我瞧瞧,我们小七长成什么样了?”
卫韫依旧低头不动,楚瑜用鞭子抬起他下巴。
一张清俊的猛地撞入她的视线。
他瘦了许多,五官立体,棱角分明,退去了少年那点可爱的圆润,干净利落的线条,让他已然完全是青年的模样。
他生得俊美,刚好介于阴阳之间平衡的那一点。增一分太柔,削一点过刚。他眼角眉梢都带着好颜色,丹凤眼静静瞧着你,就感觉那眼角之间似乎蕴含着些许数不清道不明的风流情谊,让人心砰砰直跳。然而这样的颜色并不会让他显得妖艳阴柔,他整张脸看起来带着一股华京难有的坚毅英气,整个人如亭亭修竹,美韧且刚。
楚瑜瞧着那张脸,猛地仿佛是回到了上辈子。她出华京去,他站在马车外同她交谈。
那时候他其实还比如今要英俊一些,带着成熟男子的气息,又冷又孤独。然而那主要也是气质上的改变,如今五官上与那时候,已经是完全差不多了。
楚瑜呆呆看着他,或许是时间久了些,卫韫被她看的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声道:“嫂嫂……”
楚瑜猛地回神,呐呐将鞭子收了回来。她站起身来,退了一步,平复了一会儿心情,这才笑起来。
“四年不见,变化这样大,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楚瑜叹了口气,神色温和:“小七,你一人在外,怕是受苦了吧?”
卫韫跪在地上,在外风霜雪雨,他没觉得有半分难过委屈,可听着楚瑜这一句话,他竟然就觉得自己仿若一个孩子一般,那一人独行的孤独和四年不见的思念混杂在一起,让他觉得万分委屈。
他沙哑了声音,仰头瞧着她。
他想求她往前走一点,这样他就可以伸出手,抱着她,将额头抵在她腹间,说一声,是啊,好苦。
可是他不能这样做,他只能静静瞧着她,慢慢笑起来。
“男儿在外,怎能言苦?”
楚瑜没说话,她凝视着他,听他道:“除思念成熬成苦汁倾灌,再无他苦。”
“行军不苦?”
“不苦。”
“厮杀不苦?”
“不苦。”
千不苦,万不苦,唯此相思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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