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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宗师状态下的墨燃,半夜不睡觉,裸着身子趴在地上按着狗头。
然后是帝君状态下的墨燃,把自己神神秘秘地关在小厨房里半天不出来,说是要做馅饼,可等到午膳时间了,居然连面粉都还没发,问他这么久在做什么,竟回答说是在思考人生。
更蹊跷的是,踏仙君因为三日才能出现一次,平日里是最喜欢缠着他的,虽然偶尔白天会下山闲逛,搞些他自己的小秘密,但晚饭前必然会来,而且手里总提一坛子好酒或是一匣子点心,别别扭扭不尴不尬地递给他。
但今天不一样。两人中午没吃着馅饼,草草煮了点挂面,然后踏仙君一抹嘴就说自己有事要出趟门。
楚晚宁问:“晚上要吃什么?我来做吧。”
踏仙君踌躇片刻,看样子是在进行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他居然一反常态地说:“不了,本座今晚很迟才会回来,你不用等,早点睡吧。”
楚晚宁不由地睁大了凤眼。
这是……
七年之痒吗?
可七年好像还没到,或者说已经过了吧?
——就是这样,楚晚宁完全忘了自己的生辰日快到了。
不过其实对从前的楚晚宁而言,生辰日并不是什么特别美好的东西。孩提时和怀罪在无悲寺,最初几年,怀罪还会特意在这一天送他些小什玩,小糕点什么的,他每一次都很高兴,抱着木头小剑或是塞着一嘴香甜的点心,望着和尚,灿笑着说谢谢师尊,师尊待我真好。
怀罪那时的眼神似乎是被刺到了什么痛处。
但楚晚宁当时,并不知道怀罪究竟是因何而痛。
再后来,从某一年起,怀罪忽然就不给他过生辰了,当然点心、什物这些还是常常会有,和尚会从宽大飘逸的袖子中变戏法般地拿出来,却不一定拘泥在生辰日那一天。
楚晚宁想,大概是自己长大了,长大的人就不会每年都过生辰。
他问怀罪是不是这样,怀罪怔了一会儿,看着禅院里终年翠碧的苍天巨柏,半晌,摸了摸楚晚宁的头,说,是啊,晚宁已经很大了,再过不了几年,就要弱冠了……
怀罪那时候没有看他的眼睛,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望着薄暮的残阳。
天边的一缕鲜红倒影在和尚眼里。
像血。
楚晚宁没来由得觉得怀罪的神情很复杂,他涉世未深,有许多词藻他只在书上见过,但从未能从生命中找到具体的表征。而那一刻,他仿佛意识到怀罪脸上的笼着的,一半像是他读到过的“残忍”,一半又是“伤心”。
他不知道提及自己弱冠,师父为何会流露出这般表情,但他就是觉得心头发堵,替怀罪的难过而难过。
他站起来,而怀罪仍坐在他旁边,他就大着胆子,摸了摸怀罪的光头,笨拙地哄眼前的大和尚。
“师尊,不要不开心,等我弱冠了,我给你过生辰。”
怀罪僵了一下,然后一下子垂下头去。
楚晚宁没有瞧清他当时笼在阴影里的脸。
半晌怀罪沙哑着笑道:“长大的人都不过这日子的……小孩子才过。”顿了顿,在楚晚宁未及说出更多话时,霍然起身。
宽大的僧袍和袈裟在晚风里飘摆,当时和尚的身影是那么高大,他站起来,便遮去了落在楚晚宁身上的所有斜阳血色。
“不早了,为师有些事要外出一趟,你……你好生晚习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再后来,之后的漫长二十余年,楚晚宁再也没有得到过一句“生辰喜乐”,从来无人祝他又渡一岁,愿他余生安康。
直到归隐南屏。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有了自己的人生安稳,有墨燃会真心实意地念着他的生辰,想把过去那些岁月都补上。只可惜这份牵挂终是晚了太多,楚晚宁已在过去的孤独里,习惯了被人遗忘。
也习惯了遗忘自己。
完全不记得还有“生辰”这回事的玉衡长老,在小院里皱着眉头陷入了深思——墨燃这是怎么了?
是最近自己有什么让他不高兴的地方吗?
还是外头有什么大事发生?
不然怎么无论是宗师墨燃还是帝君墨燃,这几天都这么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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