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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九罗早上醒来,甫一睁开眼,就觉得浑身酸痛,像被人打过一顿。
再一想,可不就是被打了吗?互殴的那种。
她嘘着气起身,去到洗手间开了灯,先审视头脸。
半边脸肿了,像个发酵馒头;唇角破了口,也只能任它破着,贴上创可贴的话,吃饭喝水都不方便;额头上有块指甲大的擦伤,之前倒是没注意,可能打得太投入了——她在额上贴了块创可贴,整张脸立刻多了些许苦大仇深的气质。
面子看完了,再看里子:她背对宽幅的梳妆镜,松开系带,睡袍滑脱到肘侧,扭头看镜子里的自己。
原本,她有一身堪称瓷肌的好皮肤,但有了细瓷的长处,也就承下了短板:不堪磕碰——别人撞在哪儿,揉一揉摸两下就过去了,她不是青肿,就是血瘀,没个三五天不会见起色。
现在,从肩胛到腰身都没眼看了,尤其是肩后和腰侧那两块,因为被炎拓大力攥过,颜色接近黑紫,很是触目惊心。
聂九罗恨得磨牙,拧毛巾擦脸时,想象着那毛巾就是炎拓,使了大力,毛巾的多处棉线衔处都绷断了。
昨晚上打得太累,刚一躺下就睡死了,没来得及细想,现下天光大亮,觉足神清,再回想半夜这一出,觉得颇多地方值得寻味。
炎拓是有同伙的,上门报复,为什么不带上帮手一起、而是单枪匹马过来呢?难道出于男人的自尊,要“独立”找回场子?
另外,相比找她算账,他好像真的更在意问她一些问题。
——狗牙是什么东西、什么来历,孙周‘扎根出芽’是什么意思,怎么治的?伥鬼又是什么?
有意思,他居然不知道。
可即便不知道,也不妨碍他鞍前马后、为虎作伥啊。
聂九罗拿过手机,想跟蒋百川提一嘴昨晚的事,字都输进去几行了,又停住了:事了通知他一声就行,有必要让他知道其间的曲折吗?
正犹豫时,门上笃笃响了两下,卢姐的声音传来:“聂小姐,蔡先生来了。”
***
聂九罗在睡袍外头加了件开衫的毛衣,拢合衣襟下楼见老蔡。
老蔡五十来岁,是一家艺术品商行的老板,店里销售各类中高端艺术用品,包括画作、雕塑、民间手工艺品等等,也不定期举办各种相关的交流沙龙,由于入行年头多,人脉广,他很擅长促成交易:聂九罗有好几件作品,是他向出手阔绰的老客户推荐的,价格通常能翻上好几倍。
所以久而久之,两人形成了亦友亦合作的关系,他对聂九罗挺照顾,属于“爷叔提携后辈式”的那种关心。
老蔡戴了个颈挂式入耳的新式耳机,摇头晃脑,也不知道在听什么,抬眼看到聂九罗下来,笑嘻嘻跟她打招呼:“阿罗啊,有日子没见啦……你怎么啦,被打了?家暴啊?你交男朋友了?”
得亏聂九罗和他熟,理解他的问话逻辑:呦,被打了——女人被打一般是被家暴啊——家暴得有个男人啊——你交男朋友了?
她不置可否,斜眼看老蔡。
老蔡当她默认,痛心疾首:“我早跟你说过,这男的没几个好东西。他叫什么名字?哪工作?地址给我,老哥安排人,非揍死个王八犊子!”
聂九罗说:“走路没注意,摔的。”
摔的啊,这就没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了,老蔡立马冷漠:“年纪轻轻的,走路怎么不带眼呢。”
边说边递了张票过来:“喏,下周二的,你去学习学习。”
聂九罗接过来看。
是主题雕塑展,名为《凝固音符》,展出的都是与音乐有关的名家作品,不乏异国佳作,票的背面印了件来自法国、名为“舞者”的展品,线条简洁,没有任何精工细作的人物表情,只凭肢体动作,就将意蕴诠释得极其饱满。
老钱提醒她:“贵宾场次,不对公众开放,看看人家的展什么样,将来自己开,也好有个数。”
聂九罗怅然:“我什么时候能开真正意义上的个展呢。”
以前只是应邀送单件作品参展,离“个展”差太远了。
老蔡说:“现在就能啊,把你那些个雕塑,搬外头墙根放一排,也叫个人展览啊。”
聂九罗没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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