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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双笑了笑:“我本也是这么想的,却没想到主上将最早购入的塌房,反去长租给想挤进这行当的商贾,再拿租金去其他地区买下更多的河岸。这样虽然暂时能得到的钱看起来少了些,但当能垄断这行当,一切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陆双没多说殷胥的信息,耸了耸肩道:“虽然觉得他有时候心思太细怪烦人的,但不善言语的人往往一直在思考,他显然想的比别人深。”
俱泰拿着手中那张密信,紧盯着“不计代价”四个字,笑道:“既然这主上有钱,我倒是有个需要一掷千金,却也能以后都能在西域活络开手脚的办法。”
俱泰用回了几年前他在西域行商的名号。他作为侏儒的商人,人脉又广,在南道北道算得上有名,只是他毁了容貌,又自称为奴,与崔三沿途的路上竟然没有一人认出他来。
这回既然殷胥肯造势,他自然也算有些小小的私心。
这一路疯狂的洒金,珍奇异宝眼前连着转,曾经侏儒商人俱泰找到了沙漠中的金银秘宝的传言也如瘟疫般流传开来,连他的毁容都是他带人闯入惊险无比的前朝墓葬的证据。俱泰几乎是轻而易举的捡回了四散的人脉与货源。
当殷胥知道是俱泰在几个月内,做到了或许几年才可能发展出的关系脉络,他也陷入沉默。陆双知道之前是殷胥派人杀俱泰,此时此刻也有些征询他的意见。
虽然觉得可惜,但陆双目前很相信这个小他几岁的少年的判断,若是殷胥决意要他死,陆双也会去去做。
殷胥得知后,半晌才道:“留他的命吧。至少是曾作为对手,我信任他的能力。”
他心里清楚,四年才被拉下权臣之位的俱泰,到底有怎样的胆大心细,如今他不在长安,又能在龙众的监视下,未必不能大胆用他。
然而俱泰却并不知道龙众的存在,他只知道陆行帮似乎有长安贵人的支持。或许说俱泰知道毁了他面容,曾经想杀他的人在给他提供资源,或许内心也会相当复杂吧。
待计划得到肯定的几日后,伺犴带人如约进驻了伊州城。
伊州城实际是划在贺逻鹘的势力范围下,毕竟这是阿史那燕罗吞并的城池。贺逻鹘治人很有一套手段,对于这种大城,他并没有采取屠城政策,只是杀死了郡守与几位汉人高官,剿灭了驻兵。然后少量突厥人进驻,扶持一位突厥人,一位汉人共同治理伊州,并拉拢了大部分汉姓官员。
几乎他的手段下,几座最大的城市甚至没出现过百姓反抗的事实,他并不管束太多,百姓甚至对于隶属突厥国土没有太多的感觉。贺逻鹘习惯这样,让反抗情绪缓慢过去,带到百姓与官员适应了安逸的现状,再推行高压政策。
那时候不论是逼死人的高税收与屠戮,也都再没有人有心气与力量去反抗了。
伺犴进入伊州城后,立即感觉到了这座城市与其他被突厥攻略下的城市相当不同。汉人风格的建筑大量被保留,那位独眼商人住的更是伊州城保留的最大的院落。伺犴从未去过南地,被这做回廊帷幔遍布的宅院唬的一愣愣的。
他身后跟着几十个肌肉虬结的突厥汉子,警觉到几乎后背都弓起来,手扶在刀柄上,目光却随着对面回廊的轻纱后娇笑躲藏的女人们瞟去。
伺犴眼见着院中丹顶鹤悠闲的散步,再过一道墙,一个身着轻纱的女子抱着斑豹的脖子,慵懒的与其玩耍。其中珍奇野兽不计其数,伺犴目不暇接,四顾之间,忽然听到一声欢快的大笑:“原来是伺犴小可汗!鄙人俱泰,见过可汗。”
他抬头望去,一道台阶上,站了个矮小丑陋的男子。带着锦缎玉带的眼罩,穿着大邺皇室最钟爱的夹缬染织上衣,带有琥珀首饰,微光流转,华如孔雀却并不俗气,一身写满了钱买不到的地位。
俱泰手持琉璃酒杯,笑着对伺犴伸出了手,却没有从台阶上走下来。
伺犴听说过独眼商人相貌被毁丑陋不堪,却没想到竟然是个只到别人腰的侏儒。他身后几个武士直接笑出了声。
俱泰挑挑眉,道:“不知我这个独眼的矮子,有没有荣幸给伺犴可汗的征途,祝一杯酒。”
可汗这个称呼叫出来,伺犴自然不会拒绝,转眼间,他已经坐在了这院落的主屋,拥几个软玉温香,抿着对他而言几乎如糖水的葡萄酒,和俱泰谈起了奇珍异兽的生意。
俱泰脸颊涨红,显然已经有些微醺,举杯对伺犴道:“可汗可知道,这里到处都是贺逻鹘的眼线,您进城见我,他可是知道的!”
伺犴:“难道我会在意他?”
俱泰笑:“自然是,伺犴可汗手中有突厥最锋利的铁骑,可以无所畏惧!可阴沟里翻船的英雄也不是没曾有过,伺犴知道牙帐内那位汉人么?”
伺犴眯眼:“你倒是消息来得快。”
俱泰:“不是我消息来得快,而是在几个月前,那汉人带着一队人马,穿过伊州,去了楼兰。他毫不顾忌他人,带走了贺拔庆元的外孙并送到了阳关。在此之后没过几天,据说被围困的贺拔庆元也突然回到了大营。伺犴可汗应该了解的吧,那汉人可是与贺拔庆元相识的。”
伺犴其实对于言玉早有芥蒂,不论这人到底有什么掐指一算可知天地的本事,他不愿让突厥南征的伟业有一个汉人参与。他一向排外,可贺逻鹘却是个痴迷汉人玩意儿,现在那汉人正投靠贺逻鹘。
俱泰笑:“伺犴可汗或许不明白,可我是个没少跟汉人打交道的。他们心思能有几十个弯,可汗怎知道,这汉人会不会是贺拔家想要插到突厥来的间隙。他恰好被稀里糊涂的颉利可汗赏识,您难道就这么相信颉利可汗的判断力么?”
伺犴一惊,心中信了几分,后背都渗出了一层冷汗,却道:“贺逻鹘也不是个傻的,他还想坐上可汗位置,怎么会轻易引狼入室,毁我突厥?”
俱泰并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转了话题笑道:“若贺逻鹘是个有心计的,那这贺拔庆元一代军神,怎么可能就会被他帐下一个军师,轻易设计就入了天牢,生死不定呢?当然,我也不是说没有这个可能性,但花费如此人力财力去支持那军师设计,最后还是给南征的您做了嫁衣,就问伺犴可汗,您认为的贺逻鹘,会做这赔本的买卖么?”
伺犴捏紧了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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