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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香堂前面那一大片空地上,钻出了细嫩的树苗,已有一掌来高,绿绿的牙叶抽出来,满是生机。
看来头年晚秋种上是对的,苗儿出了八成,也很整齐。
萧澜心里头跟着轻松起来,走近瞧了一圈,说:“长得还不赖。”
延湄有七、八日没见他了,扣着手时指间便有点儿用力,可惜她的手哪能硬得过萧澜,反把自己夹疼了,晃着手直哼哼。
萧澜稍稍松劲儿,问她:“还使不使坏了?”
延湄得了空儿,把手抽出来,一时又变得笑盈盈了,她在幼苗间来来回回绕几圈,说:“春天,夏天,秋天,再春天,再夏天,再秋天……”
萧澜觉得她多半已经透过这些小树苗看到了桃子,禁不住乐,弯下腰,将有些长得过密的拔掉,延湄跟在他身后,一边接过他拔掉的树苗一边比划,“桃树长得快,几场雨就能窜这么高。”
“是啊”,萧澜转头看她一眼,“三年就能结桃子,比你长得快。”
延湄听出他话里的消遣,伸手去抓他的手,假装要咬,萧澜也不往回缩,“才长了桃苗,就要过河拆桥了?后头还要上肥呢。”
延湄立即作势改为吹,仔细扑掉他手上的土说:“澜哥哥,我舍不得咬。”
……倒会见风使舵。
他二人自远香堂往回走,一路上见花红草绿,真正是春日到了。
萧澜昨夜没睡,一大早赶回来正近中午,他先去沐浴,延湄便带着桃叶去厨下。
厨里下了细细的鸡丝面,这时节正有鲜嫩的香椿,延湄将尖上最肥嫩的红芽拣出来,洗净,用淡盐水渍过,放在炭火上慢慢的熏。这是乡间的吃法,不过油,但能现出椿牙最原本的滋味来,梗香梗香的,撒一层在面里,开胃又爽口。
萧澜吃了热乎乎两大碗,鬓角出了汗,身上舒坦,他对着延湄勾手指,“下半晌想不想去山上瞧瞧野花?”
倒不是逗弄她,今春山上的确只有野花可瞧,他的那三座山林,一座要种桕子树,去年秋天起便已派人四处去寻,但这种树还真是不多,找到几棵移过来现不知能不能活,剩下的都靠先前那两棵树的树籽,但现还没见出苗。其余两座分别种桃儿和李,种子是傅长启买好,二月初已经谴人送来,今春种下,明年才能瞧到一片红,因眼下也只能望一望旁的山上的野花了。
延湄却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睛说:“困了。”
萧澜每日睡一两个时辰,熬得眼睛里出了血丝,延湄便在他胳膊上拍一拍,“睡会儿。”
她坐在矮榻的一角,手里摆弄着个木格子,里头有几根小木棍,上来下去的,没甚歇午觉的意思,萧澜原是想歪过来看看她在弄什么,他也犯了困意,稍有些散散的,头躺过来就正好枕在了延湄腿上。
延湄把手里的东西拿开,低头看他。
眼也不眨的,萧澜被她看得脸热,正有心要起来,延湄却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另一手托着他的脑袋往后挪了挪身子,——避开晒在萧澜脸上的日光。
萧澜顺势闭了眼,一松下来,只觉困得不行,喃喃说了句“晚些叫我”,便枕着她的腿睡实了。
延湄垂着眼打量他,这样捂着眼睛,使萧澜的鼻梁看起来分外高挺,唇线分明,随着他匀称的呼吸,胸口微微起伏。
延湄也觉得困了。
外头耿娘子听着里间挺久没动静,便在隔门处瞅了一眼,结果就见两个主子在塌上睡成了麻花。
萧澜侧身枕着延湄的腿,脸被遮在衣裳里,延湄拧着身子,方向正相反,头拱在萧澜胸口,半张脸睡的红扑扑。
天爷……怎睡成这模样?
耿娘子有心要叫,见两人实在睡的香;不叫罢,又怕延湄醒了腰酸腿麻,左右为难半晌,还是去拿了两条薄毯,先给盖上。
萧澜一觉睡得美,睁眼时周围黢黑,下意识伸手去摸,摸到延湄软软的腰肢,他愣了下,把脸转出来,一看已经暮色将至,——自己枕在延湄腿上睡了一下午。
他赶紧要起身,一动延湄也醒了,扶着脖子爬起来,茫茫然地看着他。
萧澜:“……腿麻不麻?”
延湄还没有全醒,忘了刚才有什么事,听话地动了下腿,立时“啊”一声,双手抱住萧澜的脖子,带着绵软的哭腔叫他:“澜哥哥,疼,腿断了。”
“没断没断”,萧澜有点儿冒汗,轻拢住她的背,一手在她小腿上慢慢捏着,说:“只是麻了,你醒了没?”
延湄下巴垫在他的肩上抽噎两下,渐渐从似梦非梦中缓过神来,转头一瞧天都要黑了,她放开萧澜,有点儿懊恼自己睡了太久,这功夫才感觉出腰酸脖子疼,便叫桃叶:“点灯。”
桃叶几个都在外头等了许久,心说两位主子终于醒了,因进屋点了灯道:“侯爷,夫人,要擦把脸么?”
萧澜点点头,桃花便端了热水,摆了帕子过来,萧澜两手还在帮人捏腿,延湄便把热热的巾帕盖在他脸上,帮他胡噜了两把。
她这时已经想起是萧澜把她的腿枕麻了,站到地上觑着眼呲牙咧嘴,萧澜抿抿唇,蹲下身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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