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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饭后,卿千玑总算是把墨重华轰走了,墨仙人一脸不情愿,三步两回头,颇有被人始乱终弃后抛弃的可怜感。
疏影和暗香躲在回廊的拐角处偷笑,见卿千玑回屋了赶紧拉着手跑远了。
卿千玑看了眼悄然升上夜空的残月,怔怔地发呆,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幻影,她不知道这个美好祥和的梦境何时破碎。
独自站了许久,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垂着眼眸进屋了。
夜半中旬,乌云蔽月,大雪将一切都掩埋,没有了春夏时的虫鸣声,整个定北侯府显得格外安静,因为万物静谧,所以落在雪地上的脚步声就格外清晰。
黑暗中,卿千玑默默起身,避开在外室睡着的疏影,取出床头匣子里放着的夜明珠,借着微弱惺忪的光亮,推开了门。
家里来了不速之客,她作为女主人怎么能缺席呢?
穿过熟悉红梅石径,再绕过花厅,就是卿战居住的北苑,绣鞋踩进一个宽大的脚印里,这是新落下的男子的脚印,还未被飞雪覆盖,一切都还来得及。
“叮——”夜色中响起兵器相击的刺耳声音,还有卿战的厉声怒吼,“是谁派你们来的?”
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掉进了雪里,映射得积雪变得更加晃眼的白亮,不远处,女孩提起了裙角,向北苑里狂奔——
屋内,卿战堪堪避过黑衣人的长剑,那剑削铁如泥,加上浑厚的剑气,瞬间将桌子劈成了两半。
一共有四名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卿战被人逼至角落,退无可退,他身上的里衣早就被刀光剑影划破,血迹斑驳,这般绝杀的境地反倒让他生出沙场上拼杀的勇气来,吐了口血沫,咧嘴一笑,身上的气势像是席卷了漫天的狂沙,凌冽而决绝。
“我回京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
为首的黑衣人长剑直指他的心口,声音犹如千年寒潭不带一丝情感,他似乎是终于起了一丝善心,对着志在必得的猎物说了一句:“你不该回来。”
“就凭你这句话,我便知道是谁要我的命了。”卿战长刀出鞘,无所畏惧,“好久不见,独孤氏。”
黑衣人眉眼一凌,正欲出击,屋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还伴着一个清甜的声音,“大哥你睡了吗?我的狮子狗丢了,呜呜呜你快帮我找找。”
“小妹别进来!”卿战脸色大变,决不能让小妹置身危险之中。
“碍事。”黑衣人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染上懊恼之色,却没再发起进攻,四名人皆破窗而逃。
见状,卿战匆匆披了件玄色外衣,将被打烂的桌椅踢到一边,转身又将长刀挂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大哥我进来了啊——”
吱呀一声,门被急急推开,卿千玑探着半个小脑袋往里头张望,见只有神色慌张的卿战后松了口气,吐了吐舌头弯着眼睛笑:“大哥,没吵着你睡觉吧?”
乌云被风吹散,皎洁的月光洒进屋子里来,留下一片斑驳的光影,卿战见她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裙,赶紧取了披风给她系上,迅速转换到兄长的角色。
“大半夜的不睡觉找什么狗,哪家的孩子像你这样的?衣服不穿就出门,你是嫌这雪地不够深啊还是觉得这夜风不够冷啊?”
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卿千玑只是垂着头不说话,过了会儿才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卿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有些重了,却又不知道怎么向小姑娘赔礼道歉,只能板着脸说了一句:“这次就算了,以后不准这么胡闹了。”
“大哥,我知道了,我以后夜里再也不乱跑了。”卿千玑仰着小脸,两个梨涡浅浅醉人,虽是笑着,但那双澄澈的眼睛里分明蓄满了泪水。
就算卿战藏得再好,她怎么会看不到他苍白的嘴唇,两人离得这样近,她能清晰地闻到那玄色衣袍下浓烈的血腥味。
只是她那傻大哥,用身躯挡住了屋内凌乱的场面,半字不提自己受伤的事。
卿战看着他小巧玲珑的妹妹,终究是不忍再说她,刚才她要冲进屋子里来的时候自己吓了一大跳,现在还心有余悸,没多做考虑,他就做了一个郑重的决定,“我打算明年开春去参加武试。”
闻言,卿千玑抬起了头,纤长的睫毛翔蝶翼般扇了扇,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大哥也想要建功立业吗?”
“建功立业是每个男儿的梦想。”他撒谎了,他是个不擅长撒谎的人,从他闪躲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
他在南疆戍边七年,斩获敌首数以千计,同样戍守南疆的司徒将军为他向朝廷上了无数道述功的奏折,和他一同进军营的朋友们早就从小兵混到了校尉,只有他,还是个没有军衔的小兵。
在京城,除去皇亲国戚,只有正二品的武官可以在自己的府邸里豢养亲兵,他是定北侯的养子,自然是承袭不了的爵位的,现如今,小妹住在府里,独孤氏又缠得紧,他需要有自保的能力。
卿千玑大概猜出了他心底在想些什么,和卿战想的不同的是,那批黑衣人既然忌惮自己的身份,那么在这一次失手后,绝不可能再选择在定北侯府向大哥出手。
会惧怕她的身份的人,那就不会是大哥江湖上的仇家,要么是司氏,要么就是当年渭水一战时司氏的帮凶,思及此,她目光中寒光闪过,原来盛明颜说的都是真的,自己的亲生父母确实是被人所害。
卿战摸了摸她的头,又将披风拢紧了一些,“我会考上武状元,等有了官衔,我就能拿回父亲的烈风军。”
烈风军?大梁最可怕的军队,令其他两国闻风丧胆,烈风军最出名的主帅,就是他的父亲卿朗!卿千玑脑子转的飞快,终于想起了烈风军现在由谁管辖,当朝一品镇国大将军——独孤辰霄。
“原来……是他啊。”卿千玑喃喃地说了一句,垂首看了眼自己的手心,想起那个桀骜不羁的少年,可惜了,还以为我们是朋友。
卿战送卿千玑回了西苑,暗香大惊失色地过来迎接,疏影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躺在新铺的柔软的大床上,她睁着双眼,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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