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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唬了一跳把手抽出来。
他抬头问我:“怎么了?”
我说:“你,你……”
再看向他,片刻之间他又回复自己的样子,浓眉大眼厚嘴唇,憨厚好学的样子。
我看着他,惊魂未定又不能直言:“咳得这么厉害,去不去医院?”
他摇摇手:“明天就要交工了。我做完了再说。”
我拗不过他,只好由他又把自己关在工作间里彻夜工作。
我躲在隔壁的房间,围着披肩坐在椅子上,耳边不时传来的他的咳嗽声,我看向窗子外面,秋夜里急雨纷纷,黑暗被银色的雨丝细细的切割。
不知道过了多久,隔壁的房门打开,我听见他出来的声音,可是,那脚步声止于他的门口。没有过来,没有下楼,突然安静,仿佛消失了一样。
我起身,走过去,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打开我的房门。
只见,一个人站在门口,但那不是我的先生,那一身夜色的日本人,就在我的面前,我想动却不能动,仰头看他的脸。他微微笑,不说话,倾身慢慢亲吻我的嘴巴,唇上冰凉,舌尖儿轻轻着力。
我想摸摸他的脸,他的头发。我不敢。我害怕轻轻一触他就消失。
我不想继续在那个房间里寻找。
我想要此时他就在我身边。
相拥的时候,他的汗水从额头流下来,流到鼻尖,唇边,我看着那粒汗珠儿,看着它游走过他的脸孔,我抬起身体撞在他的胸膛上,轻声问:“你是谁?你不是我丈夫。”
他笑,俯身咬着我耳垂说:“有什么重要?他不就是我?我不就是他?”
我觉得真疼啊,却又有神秘的快感。一直耿耿于怀的问题在激动的情绪里求不得甚解,又贪婪的不肯睡,因为不睡就不会醒来。
耳边有刺耳的电话铃声,我慢慢睁开眼睛。在自己的卧室里,看看太阳,居然已经是中午时分。我身上酸软,挣扎起来接电话,下一分钟跌跌撞撞的起来穿戴,奔出房门。
我先生刚才在做产品陈述的时候突然昏厥,至今在医大的加护病房里不能醒来。
我赶到的时候,他的病房里有好几个医生。
监护仪上上他的心跳平稳,医生向我解释道:“你爱人的一切生命体征都很稳定,心脑血管没有任何问题,就是这样昏迷,我们实在解释不出理由。”
我看着他,他的脸毫无血色。但是眉毛眼睛和嘴巴都有了变化,我不是第一次产生这种幻觉,可是这一次它却没有马上消失。我慢慢走到他的身边,拿起贴有照片的他的登记卡,这一次,连照片都换了样子,昨夜梦里的人如今隔着时空在照片上对我微笑。
我知道的,我知道原因的。
我从他的病房里退出来,坐上出租车回家。途中经过香火极盛的般若寺,看见似真似假的僧人在庙门口跟人讲经说法。
他会说些什么呢?
做人要老实本分,不可逾举。不能被空虚和寂寞蒙蔽了头脑,连累家人,被厉鬼捉成替身。
厉鬼,厉鬼。
我进了家门,打开所有的门窗,发了疯一样的在楼上楼下喊叫:“你出来,你出来!你是不是白天就不敢出来?你凭什么把他给偷走?”
我直喊的声音嘶哑,头疼欲裂,一下子瘫倒坐在客厅的地上,手捂着脸,痛哭流涕。
深秋的风从大敞四开的门窗间穿堂而过,卷进梧桐枯黄的叶子,扫过我的脸颊。秋日的黄昏,如此短暂,夕阳隐去的瞬间,一个声音说:“请喝一杯茶。”
我抬头,不是他还会是谁,蜷膝坐在我面前,用小盅盛茶给我,白皙的脸,比从前平添几分血色,不再有原来的怨气,微微笑。
我扬手把他的茶杯打翻。
他向那茶杯轻扫一眼,粉碎了的杯子在瞬间复原,茶色酽酽,仍在当中。
“你在怪我不在白天来看你?”他仍向我敬茶,“以后再不会这样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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