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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了下来,秦淮河两边酒楼上都明起了角灯,每条街足有数千盏,照耀如同白昼,走路的人,并不带灯笼。
天上一轮月半圆,与灯光一齐澹荡在河面上,更有那细吹细唱的画舫划过,凄清委婉,动人心魄。
两边河房里住家的女郎,穿了轻纱衣服,头上簪了茉莉花,一齐卷起湘帘,凭栏静听。所以灯船鼓声一响,两边帘卷窗开,河房里焚的龙涎、沉、速,香雾一齐喷出来,与河里的月色烟光合成一片,望如阆苑仙人,瑶宫仙女。
还有那十六楼的官妓,新妆炫服,招接四方游客。这醉生梦死的情景,不知有没有人会因此想起那两句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或许这两句诗用得不太贴切,至少眼下大明朝还没亡不是?
秦牧坐在河边的柳树下,一边啃着碎了一地节操才换来的煎饼,一边想着今后该怎么办?第一步,先弄些钱,解决迫在眉睫的生存问题,不解决这个问题,别的都是扯谈。
然后看看去投靠谁,一年后,满清就要打过来了,秦牧可不想刮个瓜皮头,去给满清当奴才。
就自己这个举人的身份,在那些农民军中还是很吃香的,咱先投靠,再找机会抢班夺权;
当然,也可以自己拉一支队伍,不过按目前的情况,这个比较难,这副身体手无缚鸡之力,自己扯旗造反风险太高了。
只是投奔谁呢?
李自成这厮追崇祯追得太紧,一路追到阎王爷哪儿去了,投奔他自己还没抢到班,估计就鸟朝天了。
郑成功还不错,他现在应该正在跟着钱谦益习文,大概是到北京沦陷后才回福建老家的。
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跟着郑成功自己在他返回福建前就没机会培植自己的势力,为将来抢班夺权做准备,而且郑家属于家族企业,在在其中难有发展的空间,想浑水摸鱼更是难上加难。
嗯,这个问题可以慢慢想,解决眼前的衣食问题才是当务之急。
今天忙活了半天,一无所获,自己看来饿昏头了,战略方向出问题了,就象比尔盖兹去跟人抢端盘子,你抢得过吗?
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呢?
刚想到这里,他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分不清清男女,一头乱发蓬松得象鸡窝,但那双眼睛给秦牧的感觉很特别,很亮,亮得象天上的两颗星辰。
咕噜!一声轻响传来,秦牧太清楚这是什么声音了,他下意识地护住手上的煎饼,因为他已经被这咕噜声折腾一下午了。
那双明亮的眼睛还在干巴巴地望着他手上的煎饼,不停地吞口水,瞧他那小身板,大概还不到十岁,作孽啊!
“想吃吗?”秦大公子心头一软。
小乞丐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确定你真的想吃吗?”秦大公子把一个没啃过的煎伸出一半,又有些犹豫了,他可没忘记刚才自己的节操是怎么碎一地的,拥入金陵城的难民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咱可怜得过来吗?
只是没等他下决心把煎饼收回,一只小手飞快地掠过,煎饼便不翼而飞了。
“喂喂喂!瞧你脏的,饭前要洗手,没人教过你吗?”
眼看那小身影已经闪到柳树的阴影那边去,秦大公子只得放弃普及公共卫生的努力,三口两口把余下的半个煎饼给吃光。
三十多亿家产有什么用?至少眼前杨大公子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东西吃进肚子后才是你的。
而这条致理,将成为他毕生的座右铭。
今天逛了半天,秦牧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他把今晚的住处给选好了,乌衣巷后边有一大户人家的祠堂,白天见有人在拂试,很干净,晚上肯定会上锁,但这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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