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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铣慢慢踱到她身后,从镜旁的妆台上拈起一根细而纤长的簪子,光可鉴人的金丝卷住粒粒椭圆的宝石,盘成单枝双蒂的三叶梅,开在那簪首。承铣理起她的头发,发丝柔软,应手如水般流落,让他的动作都不自觉地温柔。他将那把青丝绾了两绾,用那簪子松绾了上去。虽只是简单的装饰,却也衬得她妩媚不俗。
茶茶站着没有动,此刻看着镜子里的人,心中却千回百转。千百回的辗转都想起过去一年里的时日。承铎不曾赏给她首饰,她也不曾要求过。承铎从不为她绾头发,却喜欢用手把玩着想事。
承铣也看着镜子里的人,从后伸手解开了她的外裳。茶茶看到了自己洁白的肩和脖颈。随着他在身后解下她的中衣,茶茶反射般伸手抱住自己。她仍然站着没动,看着镜子里的人,衣衫一件件滑落,不由得想起承铎第一次要她的时候,是怎样粗暴地扯下她的衣服。
承铣默默地退后一步,从她身后望着镜子,像欣赏一件工艺品般打量她的身体。她抱在胸前的双臂并不令他失望,反而显得单薄孱弱。茶茶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却没有一个可以行之有效。承铣并不要听她的意见,他没有理由听她的意见,他对于自己所求的十分清楚。不错,她是应该选自己的路,躲避最危险的冲突。奴役与被抢夺,交替出现,不过是换一个主人。过去她做得到,如今她还做得到吗?
她心里突然迸发出极大的恨意。从索落尔汗的宫廷到休屠王的床毡,许多冷漠的人来来去去。她觉得此时这恨比之很久以前支持着她咬牙忍挨,看仇人灭亡的恨更加凌厉。她想尖声叫喊,想跑出这房间,想一直跑到天地的尽头。然而仅仅是第一件,她就做不到。
茶茶想说话,张开嘴,却倍觉艰难,仿佛许多年前的突然失语一样。她站着不动,有一丝笑容忽然浮上唇角。
承铣看她发笑,低沉了声音,道:“你可知我在燕州大营,见你在他身旁,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没去看你?我坐在那里便想,这个女人现在如此折磨我,等我捉到她定要让她百倍偿还。”
承铣将手抚上她的腰时,茶茶抑制不住地躲闪,却被一把抓住。他轻飘飘道:“然而我现在捉住你了,却只想做一件事。”他仍然在镜中望着她,低声在她耳边暧昧地说,“你们就做得很不错啊。”说着,手指抚摸着她的后腰至臀,雪白的肌肤上有几道微不可见的细小鞭痕。
茶茶旧伤早愈,那是承铎前些天留下的。他用细鞭子的末梢抽在她的背上,并不太用力。那种入髓的细微疼痛感会在身上停留片刻,带着些微撩拨,每一下都让她紧张地用力缩起身子。疼痛与情欲交相碾磨,承铎的汗水滴落在茶茶雪白的皮肤上。
有一种濒死的疯狂,从身体里释放舒展开来,爱欲交织,凶狠而尽情,直到她筋疲力尽倚在他的怀抱里。那夜承铎细细地给她擦药时,茶茶已经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她醒来时,他已经到营里去了。
茶茶想到承铎,神色乍现温柔。仿佛身上还留有他手指的触感,她的脸上染上了一层魅惑的红晕。她隔着镜子竟对承铣浅浅地笑了笑,眼睫轻扬,雪腕一挥,拔下那簪子。那一把乌黑柔亮的长丝便四散下来,拂过他的手指,垂曳在她身上。
承铣一把抱起她来,转到了床边。茶茶懒懒地靠上丝绒枕垫,轻笑道:“你碰我,就会死。”
承铣捉着她柔软的腰肢:“为什么?”
“我身上有毒。”
“你是有毒,碰着你的男人都会死,现在轮到的人是他。”
茶茶抬起脚尖碰他的膝盖,似笑非笑道:“你不信?”
承铣握住她的脚踝,吻了吻,淡淡道:“我这里什么都有可能缺,就是不缺男人。要不先找两个人来试试。嗯?”
茶茶的笑容僵硬了一下,承铣便笑了:“怎样?是要门外的士兵还是我?”
茶茶挑了挑唇角,头微微一仰:“你。”
承铣扬手一掌,将她扇倒在枕头上,伸手抓住她的头发,凑近她的耳朵一字字道:“不要和我玩这些花招,我会很生气的。”茶茶按着发根轻声抽气,微皱着眉却温驯道:“我知道了。”承铣松开手:“这样才乖。”
他把一个吻落到她的肩膀上,顺延往下,并不很急迫,却很炽热地吻她的身体。茶茶心里觉得厌恶,手垂在床边,懒懒地仰头。随承铣的动作,她一点一点地解开他的衣衫,欲拒还迎。
承铣随着她的挑逗,动作渐渐急迫,茶茶很会意地推开他一点,左手抚在他敞露的胸膛上,手指轻划,渐渐移至小腹流连着,却偏不往下。承铣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他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声犹未止,突然一叫,往后猛地一退,退在那床脚,承铣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那支发簪插在自己左胸肋间,已没至柄端。茶茶随着那一刺之力,也坐起身来,她微微一愣,转身就想下床。承铣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按住,两人静静地挣扎了一阵。
茶茶的三脚猫工夫毕竟练得不到家,做不到动静自如,右手作势欲抬时,左手已不自觉用力。承铣察觉到,恍然间急退,那簪子没能刺进心脏,却偏下没入肋骨间。她方才解他衣衫时,并没有握着那簪子;她何时拿起的,他竟然没有注意。
承铣这次狠狠一巴掌扇在茶茶脸上,将她打得撞到那床沿边。茶茶觉得舌根发疼,有血腥涌上来,一呛,咳了起来。承铣按住胸口的穴道,默默拔出那簪子,不顾自己肺脉受损,却抚摩着茶茶的头发,亲昵道:“别这么咳,都不好看了。”
茶茶觉得他可笑至极,且咳且笑了起来。
承铣严肃而认真道:“你没有理解我的爱,我爱的不是你的肉体,而是你的灵魂。”
茶茶笑得想哭:“爱我的灵魂……你被索落尔附体了吗?”
“我惩罚不了你的灵魂,只能惩罚你的肉体。”他自语,带着遗憾的语气。
茶茶望着他笑,满眼是赤裸的嘲讽。她方才其实可以再等等,等到承铣得到她时,可是她不愿意。承铣望见她这般神情,三分冷意,三分决然:“背叛我的人我绝不会再给机会,只除了你。可你打破了我唯一的仁慈。”
“哈哈,”茶茶有生以来第一次骂了人,“你扯谎吧!”这句话说完,她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冷笑道,“草原上的狼也比你仁义,池塘里的王八都比你慈悲,你中的毒比高昌的毒药还要厉害。仁慈?你去死吧!”她情绪止不住激昂,以至于气息不稳。
承铣的表情僵了僵,诧异地注视她片刻,道:“看,你对人好的时候,别人就会伤害你;你对人坏的时候,他才会怕你顺服你。所以这世上的人都是贱人,也包括你。”他论证完毕,得出结论,随即一拉床边的衣架子,“哗啦”一声,外面有人叩问。
承铣叫人进来,轻声道:“你不愿意被我碰,我可以不碰你。”他转头对手下人道,“把她带到外面庭阶上。”他并不管那伤口,裸露着胸膛也慢慢走到门首。一个士兵将茶茶掷在石砖地上。她衣不蔽体,发丝散乱在脸上,身体蜷成一团,抱着自己,浑身上下只剩下冷漠。
承铣仍是轻柔地说:“她喜欢挨鞭子,拿了那马鞭抽她。”便有两个亲兵走上前来,大力地抽在她身上,发出钝重的声音。茶茶仿佛死了一般,把脸埋在膝上,既不叫喊,也不挣扎。不过一会儿便皮开肉绽,鲜血渐渐将马鞭浸红。
承铣忍着胸肋的疼痛,抬手止住那执鞭的亲兵,冷然而缓慢地说:“你们上去,她很久没有被很多男人凌辱了。”
院子里的士兵都是一愣,承铣的脸色堪比夜空般深暗,只盯着茶茶,忽然浮出一丝冷笑:“不要弄死了她。”
他说完,再不说话,只倚在那门侧看着。
有人假扮上将军直入军营是前所未有的事,燕州大营的中军帐里站满了人。
承铎立在案桌前,听东方一说,便能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闸谷的哗变只不过是要引开他,而忽兰成了茶茶的一根软肋,难道这傻女人竟为了这个捡来的妹妹被人捉走了?
忽兰那日被击昏在帐中,醒来已是傍晚。东方察觉茶茶出事,四下寻找不到,正遣人马去报与承铎。东方听她说了,虽不置可否,忽兰却隐约知道茶茶失踪是为了自己。如今承铎回来,她只望着他能快快找到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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