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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前尘(第4页)

再冷漠的女孩子在自己的美丽面前都难掩童真。茶茶不自觉地漾起一个微笑,眨了一下眼睛,觉得自己的眼睛波光潋滟,像一泓湖水能把人吞没。一屋里三个人都望着镜子,李嬷嬷唇角一抿,拍拍手道:“好了,王爷早该起来了。我们把早膳给他送去。”那个站在一旁的大丫头像回魂了似的,呼出一口气道:“姐姐真是太美了!”

茶茶被李嬷嬷一提,想到要这样去见承铎,突然一阵局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嬷嬷拉了出来。一直到膳房里,早已是一片热火朝天,人人都忙着手里的活。茶茶跟着李嬷嬷一路走过去,走到最里间时,膳房里已经鸦雀无声。人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计,盯着她看。

早膳早已备好了。李嬷嬷舀出汤来,用碗盛了,叫茶茶端上,又一路走了出去。看到众人的表情,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作品。等她们走出膳房,里面众人才仿佛回魂一般,顿时一片嗟叹声。

出来到庭院里,遇到两个小丫头,两个丫头也当场站住了。穿过一道水榭,走到承铎书房的回廊上,茶茶越走越慢。李嬷嬷一回头见她磨磨蹭蹭,说:“你走快些啊,汤该凉了。”茶茶紧跟了几步,心里似乎有些雀跃,又有点胆怯。

走到书房门外,哲义站在那里,冷不防一回头看见茶茶,头就没转过去。李嬷嬷施施然道:“怎么了,不认识了。”茶茶红了红脸,端着盘子进去了。承铎埋头在案上。李嬷嬷道:“王爷先用早膳吧。”承铎“嗯”了一声,还是没抬头。

李嬷嬷回头没看见茶茶,再一找,茶茶端着碗汤,缩在她身后。李嬷嬷又好笑又气恼,把她拉出来,示意她把汤端到承铎的桌子上去。茶茶吸了口气,稳稳地把盘子端上去了。承铎抬头一看,头就没再低下去。

茶茶绯红着脸色,看了他一眼,自己低了头,觉得脸上发烫,心想:“糟了,别弄得跟擦多了胭脂似的。”然后就听见承铎低声笑了,探身握了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来,说:“一大清早就不见你人影,跑到哪儿去了?”

李嬷嬷说:“她清早起来给王爷备早膳呢。这汤是昨晚就熬上的。”承铎似乎没听见,只望着茶茶,轻声道:“很好看。”茶茶低头笑了一下,觉得承铎捏她的手紧了紧,便也回握着他的手。

李嬷嬷仿佛看不见两人的光景,自顾着从外面把早膳都传了进来。承铎等早饭都上了桌,却并不放开茶茶的手。李嬷嬷这回不识相得很,轻咳了一声,示意承铎吃饭。承铎看她一眼,再看一眼茶茶。茶茶状似无意地眨了下眼睛,睫毛轻轻抬起来,刻意给了一个深深的眼神,承铎就目不转睛地定住了。他这个表情让茶茶抿了一下嘴,似是笑了,又似没笑,从他手里抽出手来,把汤碗端到了他面前。

承铎比较快地回过魂来,拿起勺子舀那汤喝。茶茶其实很想知道汤的味道如何,但承铎似乎食不知味。

等到早饭吃过,李嬷嬷仍然让茶茶端了盘子跟她走。承铎对茶茶挑挑眉毛,茶茶无奈地摇了摇头。承铎笑笑,示意她去,茶茶便收了碗盘跟着李嬷嬷走了。走到厨房,茶茶低头浅笑,耳听李嬷嬷叫她道:“徐夫人让我买些三味斋的糕点,你午膳后跟我一起去。”

茶茶听到“午膳”两个字,腾地站起来。李嬷嬷惊道:“怎么了?”

茶茶突然拉住李嬷嬷,指了指内院,比画着问她:“是夫人让我去?”

李嬷嬷搓手笑道:“好孩子,你也知道,王爷这人我行我素惯了。回来这么久,还不曾到别院去过。夫人支开你,自然有她的意思。你随她去吧,只管和我走就是了。”见茶茶沉吟不语,李嬷嬷狡黠一笑,道,“我今天给你一打扮,包管王爷正眼儿都不瞧她。”

茶茶压下忧愁之色,勉强笑了笑,点点头。李嬷嬷觉出她一直闷闷不乐,问她要不要回去休息,茶茶想了想,又摇头拒绝了。

临要出门时,李嬷嬷去回了承铎一声。茶茶默默地进去站了,似乎要跟承铎说话。承铎倒没说什么,只说:“你们早些回来。”说着,抬脸去看茶茶。茶茶望着他的面庞,温柔地笑了笑,温柔得让承铎又失神片刻,觉得她这笑容里有一种眷恋的柔情,十分动人,从未对他表露过。

承铎忍不住拉了她的手,道:“怎么了?”茶茶只是笑,承铎却觉得这笑里有些别的意思把握不住。她只一字一字,无声地说:“我走了。”说完,不再看他,转身先出去了。承铎心里起了一点疑惑,想止住她,又犹豫了。只刹那,茶茶的身影已离了他的视线。

出了王府内院,李嬷嬷便拉着茶茶上了车。那车行了半天,才听见外面渐渐人声喧闹起来。茶茶轻轻掀了车帘一角,看那外面,不承想李嬷嬷也这般掀着帘子一角看。看了好多时,才说:“这条街好久没来了。”

茶茶只觉王府里那些夫人,名义上高贵非凡,实际和个囚犯也没多大差别,她们偏还把这看作是有身份。李嬷嬷那神色分明是觉得街上也是有趣儿的,却偏要坐在这车里,不肯下去逛一逛。

马车拐了个弯忽然一顿,停住了。外面赶车的人喝道:“你们做什么?啊!”似是有人重重摔在地上。李嬷嬷正要上前开门,那门自己砰一下从外面打开来,一个青衣男子欠身进来,扫了一眼车里,平淡道:“我家主人有请。”他关门的空隙里便见王府那个赶车的家奴被撂倒在地,跟车的另一个人被同样两个青衣人制住了。

车门一关,马车又摇晃着走起来。李嬷嬷跌回座位,惊疑不定,上前拍着车门问:“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认错人了吗?这是靖远王府的车。”她这番质问没有得着任何回答,马车反而快跑起来,渐渐离了闹市。

李嬷嬷转头去看茶茶,茶茶仍然如先前那样坐着,连脸上的表情都没变一变,仿佛这番变故并不曾发生。她脸上带着一种疏离的神气,眼神却凝结在空中某处,不知想着什么。李嬷嬷看她这样,愣了片刻,伸手拉了茶茶的手。

茶茶回过神来,仿佛不认识一般看着她。李嬷嬷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茶茶看出她受了惊吓,抚慰地笑一笑,摇了摇头。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马车忽然停下来,外面有听不清楚的人语声。茶茶的神色忽然间说不出是悲伤还是狠戾,她蓦然抽出手,坐正了。车门打开时,茶茶脸上便只剩下一种李嬷嬷从未见过的冷漠神情,即使她新描的妆也衬不出一丝暖意来。

那青衣男子还是平淡地说:“姑娘请吧。”茶茶站起来,李嬷嬷一把拉住,问:“你们带她去哪里?”那人并不搭理她,上前来拉茶茶。李嬷嬷霍然站起来,跳下车,拦在茶茶前面,断然道:“她不能单独跟你们走,除非我死了。”

那青衣人也不作声,却“唰”地拔出剑来,茶茶一把将李嬷嬷拖到后面,抬了下巴,冷冷望着那人。这时,街边一所小院的门打开,出来一个仆从模样的中年男子,贴在青衣人耳边说了两句什么。那青衣人还剑入鞘道:“跟我来。”

茶茶松开李嬷嬷,当先跟着他进了那小院。李嬷嬷四顾,此地偏僻少人,孤零零一座青瓦白墙的院落,不知是在哪里。进了院子略走两步,就是一座小画楼。那青衣人领了她们踩着那木楼梯往楼上去。楼上却是另一番景致,装潢得精致典雅,室内摆的都是上乘的红木器具,却是间空屋。

那人将她们领到这里,躬了躬身便退出去了。茶茶打量那房间,收拾得十分整洁,临轩有个窗台,支了竹帘出去。她默默站了半晌,看那窗台上有一只墨釉的圆肚花瓶,瓶里插着数枝雪白的花儿。那花每一朵都有碗口大,瓣叶整齐,开得十分简洁典雅。

茶茶并不认得那是什么花,慢慢走到那花旁边,伸手拈了一朵,低头轻嗅了嗅,花味似苦似甜,心中蓦地漾起一阵悲哀,便抬眼望着窗外出神。

这时,门口的屏风后面忽然有人轻笑了一声,声音极低,不及一辨又戛然而止。茶茶惊得一抬头,望向那屏风,后面有人影憧憧,识其高矮,应是个男人。茶茶愕然的唇顿时抿起,下颌的弧度分外清晰,神色又一次冰冷起来。那屏风后的人并不出来,也不说话,半天一丝声音也没有。茶茶不再看那屏风,回头看着窗外,手指却紧紧掐着那花枝,险些要把它掐折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方才领她们上来的青衣人忽然进来,伸手往门口一让,道:“二位请回吧。”茶茶转过身来,神色惊疑不信。

“鄙上说了,这枝花,姑娘若喜欢便送给姑娘了。”那青衣人对茶茶道。茶茶只愣了一愣,一把扯了李嬷嬷,转身便下楼。

出得楼来,李嬷嬷看了她两眼,茶茶沉默得很。她二人的车马仍然停在那里。两人上了车,那青衣人便赶了车走。约莫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又回到城中闹市,青衣人跳下车径直去了。

一来一去,天色已晚。李嬷嬷当此之时也顾不得身份,带着茶茶下车,认了认方向,拉了她往王府去。才走了两步,就见着哲义领了王府的人在找她们。见了她们,如释重负道:“总算找着了。你们去了这许久,王爷让我和哲修带人出来找。”

哲义亲自赶了车回王府。到王府下车,李嬷嬷当先从侧门进了府,茶茶漫不经心地把那朵花搁在了门外的石狮子底座上,也跟随进去。

承铎坐在书房那张花梨大案后面,听李嬷嬷一五一十地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眼睛只盯着茶茶。茶茶却低着头,定定地看着地面,仿佛一尊雕像。承铎问了李嬷嬷几句,正要问茶茶,忽然外面有人叩问。

承铎叫进来,王府内丞拿着一个卷轴进来,说:“方才有人送来,说是他家主人补给王爷的生辰礼物,一定要王爷亲自打开,其他人不能看,否则谁看了谁死。”他托起那个卷轴,“那人放下这句话就走了,门口的侍卫问他他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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