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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只要您不叫锤子就好。”他终于抬起头望着东方嘿嘿笑。
东方吃完,放下筷子,便拿了钱唤那伙计吩咐:“再拿几个馒头给我装上。”回头对那钉子说,“这剩的几个你拿去吧。”
钉子把馒头抱在怀里,却望着东方说:“大爷,您要书童奴才不要?我虽然小,却识字,什么都会。您一个人出门在外,没人伺候,我给您做奴才吧。”
东方道:“我要个钉子做什么?不小心还得扎了手。”
“那怎么会,我可省事儿了,求您带上我吧。”说着,钉子已经泫然欲泣。
东方便招手道:“我不要书童,但我可以给你找个书童的差事。”钉子立刻变了笑脸,雀跃向前。东方补充了一句,“只是我们还得赶两天的路。”
那钉子便钉在了东方的马上,两人颠簸了一日,已到京畿近郊。东方渐渐勒马,却沿着那田亩逛了一周,觉得有些不对。本来早春时节,正是农人在田间耕作之时。然而四野荒废,走了半日才见一个老年农夫,挽着裤脚在水田里插秧子。
东方下马,牵着马匹过去,躬身道:“老丈。”老头抬起半身来,捶腰道:“哎。”
“现下正是春耕,何以这四方沃土只有老丈一人在耕作?”
老头眼皮儿都没抬一下:“我不怕死,所以出来种地。”
东方把马缰递给马上的钉子,矮身在他地边的瓦壶里倒了一碗水,递给那老头,却一眼瞥见他地上的竹篮里放了把闪亮厚实的菜刀。
老头接过来,喝了一口,擦擦汗,却叹了口气:“唉,你还是快走吧。这一带都没人敢来了。”
“这是为何?”
老头坐到田埂上,对东方道:“年前起,这儿便有野兽伤人,暴死在道上,看着可惨了。渐渐死的人多了起来,地方官员便派了猎户衙役捕兽,却屡捕不得,倒有不少人枉死。”
“人们都说定是只大虫,只是我们这里不近深山密林,野兽也不该来这里。后来皇上也派了兵,围了附近的山林想捕杀这野兽。”老头瞪着眼睛,说,“有天夜里在离此五里的山上遇着了,真正吓人啊。据说眼睛有海碗大,声音咆哮如雷,刀斧不能进,把军士伤了数十人,其余的人都给吓得四散逃走。从此,这一带的人都纷纷逃跑了。”
东方听得匪夷所思:“那是什么?”
老头浑浊着一双眼摇头:“不知道。只知道是怪兽。皇上令这一带的百姓西迁,人都走光了。老汉我年近七十,在这里住了一辈子,无儿无女,也不想走了。看着这地空着,就买来秧苗种种。”
东方站起来,抬头看了看四面的山川,问道:“这里过去颇为富庶,想必没有闹过这样的事吧?”
老头也站起来,摇摇头,又走到田间。
东方看他走去,又问:“大家都怎么评说这事呢?”
“还能怎么评说,总是老天爷看着什么不好,才闹出这等怪事惩治世人吧。皇上不是下诏罪己了吗?”
东方笑笑,挽了袖子说:“老丈一人不便,不如我来帮你吧。”
老头直起腰来,有些吃惊,还没说话,钉子在那马上低声唤道:“先生,先生。”东方不让他叫“大爷”,他就叫“先生”。东方过去,那钉子欠下点身,苦脸低声道,“先生,我们还是快走吧。这儿危险得紧,一会儿要是来了怪兽……”
东方转身道:“无妨,这里倒也开阔,什么都看得见,哪里就有怪兽走到你面前了。你要走便自己走。”钉子看看前路,咽了口口水,觉得还是待在人多的地方比较安全,虽然也只多了两个。
东方也挽起裤脚,跳到水田里,动手栽了起来。老头惊异地看着他的动作:“你也会种地?”
“奇怪吗?我家也是种地的。”
将近中午时,那不多的秧苗便被两人种完了。东方擦干手脚道:“老丈住在哪里,我送你一程吧。”便牵了马,跟着那老农走到一间破旧的土屋前,只见门窗上都钉着铁条,只留了底下半截门栏,留人屈身而入。老汉道:“这屋子破得很,晚上我也睡在地窖里,你进来看看不?”
东方抬手道:“不了,老人家快些回去。这些日子小心为是。”老汉叹息一声,跟他道了谢,拎了篮子钻进那门栏。东方不再说话,翻身上马,一夹马肚便跑了起来。走到日暮时又见了人家,住宿一晚,再行了一日,便到了京城。
上京的气象自然与别处不一样。那城墙巍峨许多,城里风土人物也大不一样,不像北方边陲,民风彪悍,往来之人常常带着刀剑。东方牵了马走在繁华街道上,满眼是绸衣锦袍。钉子从不曾见过这等城镇,东张西望,十分好奇,东方便买了个糖人给他玩。晚来挑了一间客栈,安顿下来。
第二天清早,才过卯时,东方便早早起来,仍然带了钉子,七拐八弯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座官衙。钉子抬头认那上面的字,竟然全都认得,他一字字念道:“钦天监。”东方笑笑,上前对那守卫说了句什么,守卫便放了两人进去。
里面是一条长甬道,两旁栽了数株参天大树。正面是一座大殿,有主事之人坐在里面。东方放下钉子,上前交涉。那人给他指了个方向。东方回身带了钉子又走,从一道小门走到一座阁楼上。
东方缓步走上那楼梯,却见门锁紧闭,廊下木柱上钉着一张字条。东方皱了眉,揭下来一看,上面写了一首短诗:“平原筑墙坻,赤雁来伏栖。高鸣一昼夜,哀哀不得语。”
东方读了一遍,随即展颜轻笑,回头见钉子眼睁睁看着自己,东方便把那字条递给他问:“这回还认得吗?”钉子横看竖看半天,说:“不全认得,说的是啥?”
东方牵了他仍按原路出来,说:“说的是有个人在砌墙,突然跑来一只红色的大雁停在上面,高声叫了一天一夜,十分悲切。”
“那大雁好讨厌。先生,我们去哪里?”
东方道:“去找这个给我留字的人。”
两人上马,一路往南,又走了大半个时辰,已离了闹市,渐渐沿着一畦菜园走到一处药院茅舍。竹篱虚掩,东方推开门,院子里晒了几架药材。院里门扉紧闭,东方便绕过屋舍,往后院走。后院金银花架下坐着一个白发老者,布衣素服,总有六七十岁了,正在一个大簸箕里拣药。
东方两步走上前去,整衣拜倒,道:“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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