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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见若生不说话,她就又哭哭啼啼道:“母亲只得二子,膝下无女,当年一见着你就觉得是从自个儿肚皮里爬出来的一般无二,若非你父亲不堪,母亲那就是卖了自己也不能将你换了银子呀……”
哭着说着,她将昔年卖了雀奴的事尽数推给丈夫吴亮,只把自己往那心底纯善的好人说。
若生隔着轻纱冷眼看她,只觉耳边声音聒噪不已。
郑氏只怕是心存侥幸想蒙混过关,可一个连结发多年的丈夫都能被她弃之如敝屐,对一个本不是她十月怀胎所生的孩子,她又怎么可能会真心相待?
即便此刻坐在马车里的人就是雀奴,也断不会相信郑氏说的一个字,更不必说此刻呆在这的是连家的三姑娘若生,而非雀奴。
若生尤其不喜这般敢做不敢当的人。
人有好坏善恶,可有些人就是坏那也坏得坦坦荡荡,这样的人,你能恨,却不会像面对郑氏这样的人时厌恶到骨子里。
又听两句,若生不愿意听她胡说八道了。
她抬脚在地上重重一顿,扬声冷笑:“刘大人是个好人?”
郑氏的哭声一滞,而后再起,双手拍打地面,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样:“人人都道那刘大人是青天大老爷,是个秉性刚正不阿的人,母亲不过是深宅妇人,自然就也这般以为了。”
吴家富贵的时候,她身为吴亮的正房太太,那日子也是过得风风光光的。
面上涂脂抹粉,用的都是百年老店里最好的胭脂水粉,那赤金的头面更是一打一副,金楼的师傅见了她个个点头哈腰。身上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拣了贵的买?日常也不过就是同那些个富太太一道凑桌马吊玩耍,她一扬手。袖子微微往下一滑,就露出腕上滴水似的翠玉镯子来。羡煞一桌人。
可那样的好日子,早就如同过眼云烟一般散去了。
而今的郑氏,也不知是不是在市井陋巷里呆得久了,动不动便摆出一副泼妇模样来。
她明明在哭诉,但这哭得也叫人听着不痛快。
若生兀自扭头朝着格窗看去,心道郑氏跟吴亮夫妻二人当年正是好银子的时候,身边只一个雀奴,定然不会胡乱换个几十、百来两的就将人卖了。瞧郑氏如今这嘴皮子还能这么利索。当年这价钱,她定然也谈得高高的。
那刘大人若只是一方小县令之流的芝麻官,想必是拿不出银子来的。
所以,郑氏口中的刘大人,只怕官职不低。
想到这,若生不免有些齿冷。
大胤的天下难道就叫这些个东西来保来兴?
从马车上的小窗子望出去,外头天色蔚蓝,日光和煦,一派安然景象,可这平静底下藏着的。却是肉眼看不见的污垢,像冰冷湿滑的苔藓一般,一点点将大胤王朝吞噬殆尽。
她悚然一惊。不由得闭上了双眼。
良久,她问郑氏:“你可知道,刘大人如今当的什么官?”
郑氏闻言,抹着眼泪透过手指缝偷偷看了她一眼,只当她是想同自己显摆那刘大人如今高升了,连带着鸡犬升天,连她也说话响亮。郑氏心中不屑,低垂着的眼睛里闪过鄙夷之色,等到抬起头来时。她又成了原先那委委屈屈的老妇模样。
她揉着红肿的双眼,带着格外浓重的鼻音道:“刘大人如今是咱们平州的刺史。自然不同往昔……”声音渐微,郑氏突然将手一移。似想起了什么要紧的大事一般盯着若生说,“你今次来,是大人的意思还是?”
若生恍若未闻,只咬牙道:“平州刺史?”
“你不知?”郑氏诧异地脱口而出。
不等她多想,若生霍然站起身来,扬手指着她的鼻子问:“我娘的墓在哪?我要带她走!”
郑氏的身子猛地僵住,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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