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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晚来故意不进奴家的房,
恼得我吹灭了灯把门儿闩上。
毕竟我妇人家心肠儿软,
又怕他衣衫单薄身上凉,
且放他进了房来也,
睡了和他讲。
因是勉强唱的,月珍的十分唱功大约只使出了六分,即便这样,朱翊钧也听得骨软筋麻,正所谓是曲不醉人人自醉。他将月珍赞扬了几句,又点名要巧莲也唱一曲。巧莲红着脸先赔了不是,然后说自己不会唱。
“你咋不会唱?”朱翊钧有些不高兴地问。
“奴婢没学过这种曲子。”巧莲嗫嚅着。
“月珍唱了,偏你说没学,”朱翊钧觉得巧莲扫了他的兴头,便恼下脸来,“你到底唱不唱?”
巧莲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左思右想,才干巴巴地唱了一支曲子:
姐儿上穿青下穿青,
脚底下三寸弓鞋也是青,
小阿奴上青下青青到底,
见了郎君俏丽一时浑。
巧莲是用家乡方言唱的,朱翊钧听不懂吴侬软语,便认为巧莲这是故意应付他,心下甚不愉快。只见他嗞儿又干了一盅酒,垮着脸问:
“你唱的是啥?什么清呀浑的,听了倒是让人起了瞌睡。”
巧莲小心答道:“这支曲子原是小时候奶娘教奴婢唱的。万岁爷一定要听那种曲子,奴婢实在没有。”
方才对对子时,孙海觉得巧莲风头太过,出言吐气对他又不甚尊重,心下早就生了嫉恨,这时趁机插话:
“说来说去,你还是在糊弄万岁爷。”
“不是……”
“什么不是,万岁爷要听荤曲儿,你却咿咿呀呀唱儿歌,谁让你唱儿歌来着?”
孙海阴风一煽,朱翊钧这才记起自己是一言九鼎的皇上,脸上立刻就起了威颜,他指着巧莲斥道:
“你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敢抗旨?”
巧莲连忙离席跪到地上,颤声回道:“万岁爷,奴婢不敢,奴婢……”
“休得多言,”朱翊钧此时已有了几分醉意,一跺脚问孙海,“你说,有人抗旨怎么办?”
“回万岁爷,抗旨就得惩处。”孙海回答。
“是得惩处。客用,将这小贱人拉出去斩了。”
一听到“斩”字儿,月珍连忙跪到地上哀求:“万岁爷,请饶巧莲一命。”
孙海也怕闹出人命来不好收拾,扑通跪下奏道:“万岁爷,这巧莲罪该万死,但念她还有几分才情,望万岁爷准了月珍所求,饶巧莲不死。”
“那……”朱翊钧还在犹豫,咕哝道:“圣旨既下,哪有收回的道理。”
孙海揣摩朱翊钧的心思,便帮着他找台阶:
“万岁爷,您既下旨斩了巧莲,这圣旨不能收回,奴才倒有一个主意。”
“讲。”
“让客用寻把剪刀,把巧莲的一头长发铰了,这也就算是斩首了。”
“好,客用,照此办理。”
客用也不吭声,只把哭哭啼啼的巧莲带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三个人。孙海觑了觑万岁爷的脸色,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对仍跪在地上的月珍说:
“你快起来,继续陪万岁爷喝酒。”
经过这场变故,月珍再也不敢怠慢,连忙起身向朱翊钧蹲了万福,重新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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