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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凤缠枝葡萄镜里的小姑娘心不在焉,左顾右盼,慧黠眸子里微光流转,端的是一刻不肯安宁。
给她绞去脸上绒毛的婆子顿住手,一脸无可奈何。
守在一旁的夫人见状,不由得嗔了她一眼道:“纷纷,老实些。”
薛纷纷没听见似的,纤细小手拽了拽她织金云纹袖缘,掀起长睫毛眼巴巴地觑着:“好娘亲,我饿了。”
难为她从寅正就被人从床上捞起来,早点也没顾得上吃,一直折腾到现在。
到底是捧在心尖儿上疼的小女儿,薛夫人心里再赌气,也不能委屈了她。是以吩咐了薛纷纷贴身的丫头,去厨房准备了几样她最喜爱吃的,待会儿装在食盒里一并带在路上。
闻言薛纷纷掰着手指头开始点菜:“要一小碟软香糕,多放薄荷末。水明角儿要皮薄馅多的,橙膏切好放在瓷盘里,最好切成一口大小的。还有杏酪……”
话未说完已被薛夫人打断,她招呼丫头下去准备,并点了点薛纷纷的额头,“吃那么多,当心嫁过去吓着人家!”
“我巴不得吓死他……”薛纷纷小声嘀咕。
薛夫人耳尖,若不是看在外人的面上,定要将她从绣墩上提溜起来,“胡说八道什么?
薛纷纷连忙捂住嘴巴,杏眸睁的圆圆,“娘亲听错了,女儿什么也没说。”
*
红盖头罩在翟冠上,旖旎一片红挡住视线。
薛纷纷强忍着揉捏脖子的冲动,由人搀扶着登上彩舆,规规矩矩地坐在朱红漆的藤椅上。绣丹凤朝阳的红绸放下不久,她便掀了盖头透过窗帘,呆呆地坐了片刻。耳畔忽地响起乐声炮鸣,彩舆腾空,启轿发亲。
平南王父母立在府外,身旁是她的几位姨娘和十几位兄姊,皆是面色沉恸。平日里与她来往密切的几个姐姐垂头抹了抹眼角,这场面,让原本没甚感觉的薛纷纷也跟着沉重起来。
眼看着人越来越远,她倚靠在罗茵引枕上,神情恹恹。
紫禁城里那位不知怎么想的,许是日子过的太舒坦居然起了做媒婆的心思。指点谁不好,偏偏是她。
咸吃萝卜淡操心,哼。
薛纷纷脑海里来来回回,都是几个小姐妹在她耳边说的话:
“听说那傅容年纪都三十多了……”
“年纪大点算什么,关键是身量巨大,虎背熊腰,吓都吓死人了!”
说着,几人不约而同地望了薛纷纷一眼,目光落在她玲珑小巧的身板上,一齐同情惋惜地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现下想到那目光,依然能让她打了个寒颤。
*
平南王府在粤东,距离永安城有四千多里,婚车最快也得走上半个月。
送亲队伍在驿站里歇脚,再出发时已经换好了婚车,四周罩绫罗帷幕,挑红色彩球,喜气洋洋。比之方才的彩舆宽敞舒坦许多。最主要的是,她的四个宝贝丫鬟都能在一旁伺候着。
莺时打开大漆宝相花纹葵瓣式捧盒,花卉纹银碟里摆着薛纷纷方才要的几样糕点,软香糕白细爽甜,橙膏晶莹剔透。原本怏怏不乐的薛纷纷一看便来了精神,拈起一块放入口中,软糯可口,心情也随着这甜腻好转起来。
“能把这一头珠宝金簪拆了不?头都快压掉了。”她时不时靠在窗口歇脑袋。
莺时扫了她一眼,“这怎么成?起码得等到了客栈,小姐您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万一下了婚车叫人瞧见衣冠不整的,传到对方将军府还不得笑掉大牙。”她一面数落,一面拿银匙舀了勺橙膏,递到薛纷纷嘴边。
“我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处处被他桎梏住了,事事得为他考虑,那嫁过去了还得了?要不要活了?不高兴。”薛纷纷张口,哼哼唧唧地。
而且还是续弦,她花一般的年纪居然要给个三十岁的老男人做续弦!想想都亏。
抱怨归抱怨,但嘴上依然吃的痛快,她把最后一个水明角儿送入口中,便听一侧的子春咋呼一声:“呀,糟糕!”
吃饱喝足,薛纷纷懒洋洋地掀眸:“怎么了?”
“檀度庵里的两幅画忘了拿回来,万一落在别人手里怎么得了!”她拢起眉心,一脸郁卒。
薛纷纷是前日才从檀度庵回来的,她在那地方住了两年,若不是忽然被指了婚事,想必一辈子都会留在那里。两年下来心境没开阔多少,倒是跟一棵芭蕉树建立了感情。是以这回的嫁妆除了珠钏首饰,绫罗绸缎,还有一棵郁郁葱葱的芭蕉。
子春说的那两幅画是在檀度庵画的,其中一幅便是在蓊郁芭蕉苔色下,她枕石而卧,姿态懒怠潇洒,此等美人美景,如何能放过?是以子春取了纸笔,永远地记下了这一瞬。
薛纷纷看后还点评了句:“勉强画了我七八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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