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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忧本身便是浑浑噩噩,如今嗓子里舒服了,身上的忽冷忽热便也渐渐退下。人乏得很,反正该看的不该看的,穆百里也没少看。这全身上下一百多块骨头,哪块是他没有摸过的?
既然如此,干脆还是歇着吧,便也不再挣扎。
安安心心的睡觉,管他明日会怎样!到了这地步,你还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未免太不实际。
赵无忧睡得格外安稳,身上忽冷忽热的却始终有温暖的怀抱不离不弃。有那么一刻,她觉得其实有个人能疼你也是不错的,知冷知热,而不是像所有人那样,对你毕恭毕敬。所谓的毕恭毕敬,也只是畏惧你的权势罢了,而不是真正的尊敬。
穆百里抱着赵无忧,阖眼歇息。
一如在金陵城那样,她还是喜欢枕着他的腿或者胳膊入眠。到了下半夜的时候,许是觉得冷,她自己便不由自主的往他怀里钻。
身上,心里都有些痒痒的,那种滋味无法言说。可是有个人能与你肌肤相亲,能与你相互依偎,感觉也不赖。一个人孤单寂寞了太久,难免会生出凉薄之意,对什么都不在乎,对谁都不在乎。
可当有人,能暖你的心之后,你便会觉得再也没有第二个选择。
久而久之便成了一副局面,那便是:你在时,你是一切;你不在,一切是你。
只是带着面具太久,谁都摘不下来了,谁也不肯去直面自己的内心。这世上所有的厮杀并不都源于贪婪,也有因为:你不言我不语。
一觉睡醒,外头的阳光极好,穆百里低眉去看怀里的赵无忧。如墨青丝平铺在石面上,那张素白的脸,在他的阴影里竟显出几分晶莹剔透的感觉。薄唇紧抿,长而卷曲的羽睫垂着,落着极是斑驳的剪影。被他的呼吸撩动,便是剪影也变得格外美丽。
心里,倒生出几分相安静好的感觉。
她咂了一下唇,懒洋洋的睁开眼眸。羽睫颤了颤,显然是没想到自己会躺在他的怀里睡了一夜,而且还是以在他知晓自己是女儿身的情况下。
“醒了?”顶上传来他磁重的声音,“看样子赵大人以后怕是要失眠了,没有本座这条胳膊这条腿,赵无忧又如何能安枕无忧呢?”
赵无忧抬头望着他,清晨醒来,眼中的惺忪睡意未褪,眸中晕开淡淡的迷离之色,带着几分迟滞的可爱,也有几分如猫儿般的慵懒。她伸出如玉的胳膊圈住他的脖颈,将自身挂在了他的身上,冰凉的面颊轻柔的贴在他的胸口,软语呢喃,“穆百里,我头疼。”
穆百里一怔,这——这丫头是睡懵了吧?没搞清楚状况?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吗?这男不男,女不女的,竟然把他折腾得没了法子。
“赵无忧,你可知道眼前之人是谁?”穆百里问。
赵无忧低低的应了一声,许是真的头疼,这小脑袋跟着一摇一摆的,好似随时都会从脖子上掉下来。她靠在他胸膛,“我都说我起床气大,你不信。”
穆百里觉得很无奈,这平素趾高气扬,胸有成竹的礼部尚书,怎知背后是个女流氓?女无赖?威逼利诱,她百毒不侵;卑劣无耻,她刀枪不入,反而比他更卑鄙无耻。
思来想去,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这样的女子,上得朝堂,耍得流氓……
还不等他思虑妥当,她已经枕上了他的腿,等着他伺候。
这倒是有点当家人的姿态,除了皇帝,还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让他来伺候,纵然是皇后,也是有所忌惮。可这赵无忧呢?不知道是不是文人傲骨的缘故,还是说她生来就没脸没皮,以至于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做到这般厚颜无耻。
轻叹一声,穆百里轻轻的为她揉着太阳穴,“赵大人的身子似乎越来越不济了,听说是先天不足之症,可本座瞧着,这比先天不足之症似乎要严重得多。”
赵无忧苦笑着轻咳两声,“何以见得?”
“看似先天不足,可是底子早已掏空。”穆百里一针见血。
赵无忧呵笑,“督主独具慧眼,果然看得最清楚。”
穆百里替她揉着太阳穴,纵然她病得不轻,可似乎朝廷上下也没见她喊过疼,矫情任性过。外表看上去,跟常人无恙,只是身体弱一些,都以为只是小病罢了!可实际上呢?长年累月的生病吃药,反反复复,早已将她的身体掏空。
如今的赵无忧,也不过是凭着自己的求生欲,以及胸腔里的那口气,苟延残喘罢了!就像她自己说的,能活多久,全凭天意。
“若是赵大人死了,这世上又该多无趣。”穆百里望着膝上的赵无忧,容色素白,看上去是越发虚弱了。再在这里耽搁几日,她估计真的要活不成了。
她没带药,只是靠着她自己的求生意志,与他的内力灌输而存活,实在不是长久之计。
“穆百里,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她突然问。
他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本座会把你的手剁下来,留在珍品房里,细细珍藏。”
赵无忧轻笑,“那也是极好的。”
须臾,赵无忧起身,这死太监伺候人的功夫还真是一绝,难怪皇帝与皇后都离不开他。
“好些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穆百里有多温柔。知道的人,却是退避三舍,谈东厂而色变。这些年东厂在穆百里的手中日益扩大,东厂的爪牙遍布天下,谁都不敢在私底下妄议国事。
不得不承认,穆百里的手段是阴狠毒辣的,可单单从外表看来,却是个极为温和之人。你别以为他在笑,也许下一刻你便已经是个死人。
所以对于这样的穆百里,赵无忧始终要保持一份警惕。
当然,除了在这里的时候。
因为这里没有内忧外患,只有她与他,两个不得不相依为命的人。
蓦地,外头一声爆裂之音,轰鸣声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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