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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恨自己方才身在局中,竟未能识破,真的没忍住,出口试探了陆膺!
现在倒好!
明明是孙之铭这不要脸的老东西出的手,却偏偏自己背了锅,可恨!
孙之铭此时一脸忧国忧民在林镛看来简直就是天大的嘲讽!
自有黄金骑将狼烟只是虚惊一场的消息告诉了孙之铭,他不愧是在朝堂泡过十数载的老江湖,戏做得十足,一脸后怕地道:“只是误点,还好还好。”
然后他看向陆膺,一张老脸上满是义正辞严:“陆大人,老朽这番话或许不中听,今日却是一定要说。”
林镛掩不住唇角的冷嘲,这老东西又来了,他倒要看看,今日这老东西还能摆弄什么花样!陆膺手握边军,大势已成,岂是好糊弄的!可莫要打燕不成被啄了眼,偷鸡不成蚀把米!孙洵的前车之鉴可在那里摆着!
既有孙之铭这戏精在忙活,林镛便索性袖了手,摆起了冷眼旁观的架势。
“此次虽并非是北狄入侵,可狼烟事大,城头防军竟敢玩忽职守至此,也足以说明人心浮动。自陆大人任都护以来,亭州得以安定并没有太长时日,三亭之境,不比丰安那破落地界,哪怕在战时,亦是百姓长居之处,万不可乱了套,白白叫北狄人觑着了空子,届时悔之晚矣!”
好一番借机说教,林镛都快要对孙之铭另眼相看了,隐约间,他已经知道了孙之铭此次想要什么了。
陆膺仿佛不知道孙之铭用心一般,客客气气问道:“那依孙大人之意,可有何教我?”
只听孙之铭道:“一地风气,皆看乡绅,如今大人新任都护,何不告诸四乡,一切如故,以安人心?唉,陆大人,老朽痴长你几岁,半截身子进土的人了,养子不肖,难以效命,实是惭愧……”说着,孙之铭抹了抹眼睛:“老朽最后一点心愿,不过是想着叫亭州太平,莫生动荡,否则,地无农耕,必起变乱,乱事一起,民不聊生,届时北狄若是趁虚南下,狼烟成真,如今陛下大军只顾着东边的大梁,如何顾得上咱们亭州,届时是真生灵涂炭,老朽也无颜面去见地下先人了呜呜呜呜……”
这一番威胁夹带恐吓,背后诉求不过四字,乡绅如故,这便是孙之铭此次所求。
听来仿佛平平无奇。
可是,先时刘靖宇孙洵与岳欣然在亭州城几度交锋,如今整个三亭之地多少佃农逃往亭州、丰安,而三雍之地又有多少百姓心向往之?
孙之铭的角度不错,所说的动荡也是实情,一旦地抛了荒无人耕作,粮食产量下降,确是难免有些动乱,可一旦陆膺就此答应下来,保证一切如故……这乡绅二字中,却有太多的文章可以作。
有十几亩的算乡绅,那几百亩的算不算呢?雇佣几个邻里在农忙帮忙的算乡绅,那家中使奴唤婢,豢养佃农世代为自己耕作的算不算呢?甚至如刘余陈赵这四家手握大把良田的边军世族算不算?
可现下,孙之铭的口中,若是陆膺不答应,便俨然要成亭州动乱的第一罪人了。
甚至,再隐约结合今日之事,那一句“狼烟成真”更隐含无数威胁,若是再与乡绅争夺佃农,谁知道会不会有乡绅趁机惹出乱事?叫狼烟成真,也不是不可能。
一时间,厅堂中气氛沉凝,便如刘靖宇,也因深涉自家利益而屏气凝神,只看这位都护大人要如何应对。
陆膺一脸为难:“老大人说得十分有理……”
孙之铭精神一振:“请陆大人速速传令!”他朝刘靖宇一瞪眼:“愣着做什么!还不备好笔墨!”
鸡飞狗跳中,一州(前)兵曹飞速亲自铺好了纸,一国(前)户部尚书飞速磨好了墨,这敏捷,全看不出来这二人的年纪呢!
然后,这位穿着益锦、戴了宝冠的都护大人一脸无辜地摊手道:“可是,这得先问岳司州啊。”
孙之铭有点懵,不是,这年轻人怎么不按套路呢!论公中官职,你是皇帝钦封的镇北都护,执掌军政大权,司州在你之下;便是不论公中官职,论私下家事,你是夫君,一家之主,怎么还要先听个女人摆布?
就是底下众人,也为这位陆都护的借口感到深深的震惊。
陆膺一指石头:“你给各位大人说一说。”
石头一本正经地道:“我们镇北都护人人皆知,政事不决问司州,”然后,他同情地看了孙之铭一眼:“我们家大人只管当兵的。”
林镛有些目瞪口呆,这当真是活久见哪,从来没见过惧内惧到如此理直气壮、惧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见陆膺非但没有收回这番话的意思,反而一脸洋洋得意,孙之铭情不自禁捂住胸口,撑不过这波刺(狗)激(粮),便身形晃动,摇摇欲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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