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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都好吧。”芜歌移眸,望向灯火通明的承明殿,嘲讽地勾了唇,“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了。”
义康不知为何竟涌生出一种错觉,错觉眼前这个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随时都可能随风离去:“你——”
“我该走了。”芜歌捂着额,打断他,“当真有些不甚酒力。告辞。”她微微颔首,便由着婉宁搀着上了步撵。
承明殿偏殿,齐妫躺在软榻上,歇斯底里地哭叫了起来:“我的皇儿!皇儿!”
袁五妹虽做足了准备,紫云钗被动过手脚,刻意磨得锋利无比,但冬日宫裙厚重,那一钗子扎进去,袁五妹虽用尽了全身气力,却只入肉三分,七分都还嵌在宫裙里。因而,齐妫的伤势并非十分严重。
可那钗子的钗身,被重新铸造,中管为空,灌满了水银,又以钮盖密封。扎进皮肉之前,钮盖已开启,水银便随着三分入肉的伤口渗入皮肤。
等齐妫被送上软榻,御医和医女赶到时,水银的堕胎奇效已然显现。
“皇儿,我的皇儿!”齐妫捂着肚皮,疼得满头大汗,目光在触及腿下汩汩的血红时,一把攀住义隆的胳膊,痛哭出声,“隆哥哥,救救我们的皇儿!”
义隆的目光在触及那片血红时,蓦地阴沉。他极力按捺狂涌的愤怒和焦心的耻辱。阿妫对皇子一事显然毫不知情。眼下,她的性命更加重要。他答应过莫姨要照顾她一生。哪怕她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为了莫姨,他都要保她性命无忧。
“阿妫,不怕,没事。”他有些僵硬地拍了拍她的手。语毕,他便挣开她的手,扭头对医女和御医道:“赶紧处理伤口,静妃的性命紧要。”
“微臣遵旨。”
“隆哥哥!”齐妫眼见义隆要离开,像攀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拽住他,惊魂未定地哭道,“隆哥哥,我怕,你,你别走。”
“别怕,朕就在外面。”义隆阴沉着脸,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宽慰,终究是掰开她的手,出了去。错身出殿时,他冷看一眼秋婵:“你随朕来。”
“隆哥哥!”齐妫颤声轻喃。她的气力在神志回笼那刻,似乎一霎被卸尽了。
她完了。
她深知水银有多阴毒。当年,她是眼睁睁看着娘被水银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她还记得娘噙着泪,对着她死死摇头:“阿妫,你记住,教训后院的那帮贱人,多的是法子,水银,你切忌别碰。此毒阴狠,用得不好,就会反噬自身。”
那年她才十岁,换作是徐芷歌那个贱人,还是不谙世事的年纪,可她却早早就知晓了后院的那些肮脏事。
她恨袁湛。那个渣男,根本不配做她的父亲。
“父亲为何要这样对你?为何?”她看着娘一口一口地吐血,便回想起那夜,父亲一脸厌恶地看着仆妇灌娘喝下那勺水银的情景。她被嬷嬷桎梏着动弹不得,连嘴也被死死捂住,她连一句爹娘都叫不出声。她的父亲,就是那样铁石心肠,眼睁睁看着她们母女挣扎。
“呵——”
她还记得娘回她一笑的模样,那种万念俱灰和痛不欲生的模样,时隔十五年还历历在目。
“我不过是堕了那几个贱妇腹中的杂种罢了。你父亲想儿子想疯了,想女人也想疯了,呵呵,他要我自食其果?可要是没有我,要是没有千方百计救下胡道安,给他攀下摄政府的这门交情,他能有今日?呸,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还记得娘骂最后这句时,血丝缠满了她的牙齿,她看着像个嗜血的吸血鬼。那一眼,叫她不寒而栗。这么多年,一直重复在她的梦魇里。
她不要变成那样。她不要!
齐妫的目光落在那支紫云钗上。身旁的医女还在手忙脚乱地准备剪子、烈酒、绷带,还在磨磨蹭蹭。
不能让水银留在肚子里,不能!齐妫清醒过来,顾不得疼,也顾不得失血。“啊——”她猛地拔出紫云钗,厌弃地扔在地上。溅起的血花喷了她满脸,剧痛差点让她昏厥,她强忍着对医女们低吼:“愣着做什么?给本宫冲洗伤口,把那些脏东西统统洗掉,洗掉!御医呢?本宫要保胎!保胎!”
承明殿里殿,秋婵跪在殿中央,悬挂的宫灯,投落的灯光,总给她一种无处遁形的慌乱和窘迫。
她双手伏地,深深地叩了下去:“奴婢知道的就这些。皇上,奴婢不知那夜,那夜主帐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奴婢在帐外——”
“迷情草是静妃自己带去的?”义隆薄怒地打断她。
秋婵跪伏着,不敢抬眸,可她却隐隐听到双拳紧攥,指节暗暗作响的声音。她跟随主子的年头虽不多,她的七年光景都耗在徐芷歌身上,可她所熟悉的主子素来是不露声色的,头一回主子如此生气,还是听闻徐芷歌的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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