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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桑渝记忆里最大的一场雨。
雨水连成一片长而直的线,耸入望不到边际的黑色深空,刮雨器一刻不停地机械工作,可视野内仍旧浑茫一片。
车里没有人说话,世界上只剩车外哗哗的雨声、风声,和雨刮器与车窗玻璃的刮擦声。
车灯只能拓出眼前一小片光亮,汽车行驶速度却快,冲撵过路面的雨水飞溅成一道扇形雨幕,像是托起他们的鳍。
桑渝想起绘本故事里的安康鱼,头顶上光芒柔弱的灯泡,在黑漆漆的海底游着。
他们现在也是这样。
桑渝睁大眼睛,四处去看。
车内黑漆漆一片,车外也是,整个世界都是一片荒芜的望不到边际的黑色。
他们坐在漂泊在黑色海面上的盒子里。
汽车驶上通往市区的长桥,车身被风吹得摇晃,桑渝停止漫无边际的想象,紧紧靠在外婆怀里,小手探过去,一下子抓住了温斯择的。
温斯择反手握住她。
他的手指冰凉,上面还有雨水的痕迹。
桑渝紧紧握着,不敢松手。
黑暗中的一点力量对她来说都是一盏小小的灯,这盏灯此刻不够亮,只是因为他本身正虚弱着,无法给予更多。
忽地,啪嗒一下,有雨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是温热的雨水。
桑渝抬头,静静望向车顶,想告诉妈妈车顶漏雨了,可车内沉滞的气氛让她不敢开口。
啪嗒,又一下。
啪嗒。
啪嗒。
啪嗒。
桑渝的手背慢慢湿透,她知道了,那是温斯择的眼泪。
湿热的眼泪。
温斯择在黑暗中,握着她的手,安静地哭。
桑渝想象不出他现在有多害怕,只能紧紧抿着唇,握紧他的手,做他的那盏小灯。
医院走廊静谧,隔绝掉楼宇间呜呜怒吼着的狂风。
头顶的白炽灯光稀薄而清冷,像是能把生命探照得单薄。
桑渝拉着温斯择冰凉的手,坐在走廊长椅上,两双眼睛齐齐盯向手术室门上亮着的灯。
温敛阿姨正躺在里面。
容筱和外婆各守在门的一侧,好像离得近了,便安心些,能更快知道消息些。
温斯择眼神安静,眼圈红红的,静静地坐在那里。
桑渝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坐了多久。
墙上的指针空茫地跳动着,桑渝看着它,好像听到了它的滴嗒声。
温敛阿姨什么时候能出来呢?
指针再转过一圈,可以吗?
她会不会惊讶,大家都来看她?
她……
手术室上方的灯灭的毫无预兆,医生推开门抱歉地摇头。
这些在电视剧里的镜头突兀地出现在生活中,突兀地出现在五岁的桑渝和温斯择眼前,强硬地挤进与它格格不入的彩色世界,又毫不留情地卷走最后一丝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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